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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

等琴声的余韵散尽了,十三抬眼看向王爷,又还是一副乖巧的样子。

这么多年,身份低贱,他早已经学会隐去锋芒。

王爷心疼他的隐忍,有意想让那份潇洒存的久一点,于是道:“怎么是酒狂。”

十三道:“借酒消愁,形醉而意醒。我斗胆觉着殿下会喜欢。”

王爷眸子微深:“为何。”

因为他觉得王爷其人、其事,被误会得太深。偏偏那人也不争辩,径自顶着世人的误解,谋百姓之事。

只是这话说出来,不免显得过于亲密。于是他没应声,思忖片刻,不答反问道:“王爷为何针对老氏族的人?”

王爷呼吸一窒。

自先帝在位起,北方边境骚乱不断、境内国库日渐空虚。

如今新君继位,欲重整山河,第一要义便是废旧法、立新政。新政兴起,势必要削弱以周阁老为首的前朝遗老们的势力,于是老氏族便不可不除。

他便是新君用来除老氏族的刀。

这条路固然险阻,但这是他萧家的天下,这是他萧氏子孙的责任。

十三如今能问出这话,便是懂他的。

他懂他。

王爷心头温热,看向十三的眼神隐隐带了暖意。

十三见他明白了,轻轻道:“为众人抱薪者独毙溺于风雪,我不喜。”

他不喜官场尔虞我诈,但佩服在其中为国谋事之人。

……

楚钺从正院里出来,强压着情绪召集心腹,把王爷的安排一一布置下去。这一忙便是两三个时辰,待到日头西斜了,才终于把王府里的人安排妥当。

等下属一个个领命退出去,他便闲下来。

一闲下来,悲恸便如浪般席卷了周身,压得他几乎没法喘息。他慢慢抬手捂住脸,任凭内疚将自己淹没。

怎么就能提前没把刑部的人安排好!怎么能少了一条暗线两天了才发觉!怎么能生生地看着暗七死!

怎么能!

他压抑着不让泪流出来,憋得双目赤红。这是他跟着殿下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出差错。

只这一次,便送了暗七的性命。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

应是亲信来回话。

楚钺狠狠抹了把脸打起精神,大局当前,容不得半点差池。

“怎么…”

楚钺猛地停住了。

来人却是沈爻。

沈爻还是那身大红的官服,想是没来及换,桃花眼一弯,伸手提起样东西来。

墨绿坛子,是竹叶青。

他随手拍开泥封,仰头灌了一口,也不管人家嫌不嫌弃,往楚钺怀里一塞,顺势坐到他旁边,翘着脚,很不正经的样子。

“相思楼的,尝尝?”

楚钺本不欲与官场上的人有过多来往,一帮穷酸的文人,整天的阴谋诡计,满脑子升官发财,他看不上。

只是这户部主事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实在难缠,因故以往他都是能避则避的。

今日却不知怎么了,大抵是心里头焦躁得很,没精力与他纠缠,见酒已然打开,便也大口灌下去。

一口酒咽下去,眉头就皱起来了。

“什么玩意儿!”

他自幼练武,一帮师兄弟兴致上来了,也找些个酒来喝。习武之人多好烈酒,辛辣入喉方为快慰。

这酒却不然,入口温和,甜中带苦,寡淡得叫人心烦。

沈爻嗤笑,拿手闲闲地戳他,口中道:“不识货的莽夫。此酒养胃,余味悠长。相思楼酿得极好,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楚钺不屑道:“娇贵之人,自是要养着的。”

说罢把酒坛扔到一边。

沈爻也不恼,见他真不再喝,便拿过坛子,薄唇轻启,有意无意地附在人家喝过的地儿,一口一口往嘴里倒。

他也不离开,也不说话,就自顾自地坐在人家旁边一口接一口地喝。

渐渐地,竹叶青特有的醇香在空气中散开,芳香中带着丝中药似的苦涩,闻久了,竟让人奇异般的平静下来。

等一坛子酒见了底儿,沈爻也醉得差不多了。

这酒入口温和,后劲却不小,所以竹叶青有种说法,叫“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已后始颠狂”。

这一坛子酒本来是给楚钺消愁来的,奈何人家嫌淡不喝。

沈爻酒量本就不大,一坛子酒下去,眼尾都熏红了。

他有些迷糊,抬眼看见身旁的楚钺,神情忽然少有的严肃。“腾”地站起来,指着他鼻子,大骂。

“谁欺负你了就欺负回去!”

“在自己屋里头就是气死人家也不会巴巴赶过来求饶!”

“出息!”

作者有话要说:

孙子兵法“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渔父“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

怀素上人草书歌,任华 “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已后始颠狂”

第4章

十三在正屋里外进进出出,眼见院子里那株老槐树发了芽、生了叶,转眼间就茂密起来,郁郁葱葱了。

这么一晃,他来王府已是三月有余了。

淮安王府的主子阴冷,但只要有忠心又踏实肯干,倒也并不难伺候。是以王府里下人们的日子总是很惬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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