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烈对着手机叹说:“百度,你这样不行的啊,不争气。”
方灼:“……”
严烈笑了下,将手机收起来,眺望着道路的尽头,问:“还有多久来?”
“应该快了吧。”方灼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不过前几次的运气都挺好的,顶多半个小时就能等到车。
严烈说:“那你一个人的时候岂不是很无聊?”方灼问:“你一个人在家岂不是也很无聊?”
“是的。”严烈坦率道,“所以我会去找别的事情做。”
方灼目视着前面,又扭头去看他,斟酌着问:“你家里为什么没有人?”
严烈挑着眉峰,不确定地答:“因为他们不回家?”
方灼声音放小,和从身后穿过花丛的凉风一样小心,问道:“多久了?”
严烈很想笑,努力绷着表情,严峻地道:“先生,这事很严重吗?还能治吗?”
方灼张开嘴,欲言又止,却没出声。严烈看她低下头,盯着面前的水洼,素净的脸上渐渐多出些奇怪的神色,好像在生气。
僻静的山林,沉默的行人。
浩渺的烟波,辽阔的远风。
苍翠的绿意映衬着天空的灰蓝。
严烈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宁静又不会觉得寂寞。
也很喜欢听方灼说话,清脆细碎,干干净净的,跟这片山里的植物一样鲜活。
他等不到人回答,又问:“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接。”方灼深感可恶地道,“烦。”
这就是她不怎么喜欢跟人聊天的原因,好像大家不是同一个九年制义务教育出来的人。
当然也确实不是。
严烈愣了愣,下一秒放声大笑。
空气飘荡的都是他爽朗的笑声,方灼忍了忍,对方却一直不肯收敛。
她感觉自己被大肆嘲笑了,脸上的阴郁之色逾沉,气道:“有什么好笑的?”
正好一道橘黄的车灯从桥下打了过来,方灼恼羞成怒道:“我走了,你继续留在这里吧。”
严烈赶紧跟在她身后上了车。车里没什么人,位置还有大半是空的。
方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严烈坐到她身边,好歹是正常了一点。
他朝方灼靠近,眼睛发亮,看着精神奕奕,问道:“你为什么不回我的短信?也是因为想不好怎么回吗?”
“不是。”方灼莫名其妙地说,“有什么想不好的?”
严烈穷追不舍地问:“那是为什么?”
方灼含糊地道:“你发点重要的事我就回你了。”
严烈:“为什么?”
方灼烦了,只好坦言道:“短信很贵的。”
严烈懵了下,显然没料到是这个原因。
是方灼一毛不拔,还是他们的友谊一毛不值?
他很冤地说:“可以用qq啊。”
方灼说:“不要。那是我舅舅的手机。”
“那你找个自己的手机?”严烈说,“我上一个换下来的手机还能用。一直放着电池会坏,要不先借给你用?”
“不要!”方灼坚定地说,“会影响我学习的速度。”
严烈失望道:“那好吧。”
车辆经过一片水田,男生终于安静下来,透过车窗看外面的风景。
他请求方灼和他换一个座位,坐到临窗的地方,津津有味地欣赏那些并不稀奇的绿田。
方灼看着他的侧脸,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她应该还在上小学,学校要求家访,老师按照她资料上写的地址找过去。
正好那两天也像现在一样下雨,只是下得很大,低凹处的农田都被淹没了,从路边看全是浑浊的泥水。有一些不平坦的路同样已经辨认不清,不熟悉的人可能会踩进树坑里。
老师在村里迷了路,搞得很狼狈。没找到方灼家就回去了,跟班里的同学评价说:“那是什么鬼地方?”
方灼当时怕他,所以没有应声。因为他长得有些刻薄,对她也不是十分友好。
她不知道是谁的错误,觉得可能是自己住的地方不对。对别人的嘲笑也一知半解的,只知道是不好的事。
后来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又去她家走了一遍。站在高高的田埂上,望着嫩黄茂盛的油菜花,说了句“很漂亮”,然后牵着她的手回家,叫她记了好久。连那天黄昏的颜色和路边的剪影都印象深刻。
过了几年,她才明白,不是不好的事,是不好的人。
严烈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用手指比了个方格,对着外面飞速掠过的,笑说:“这里好生态,像动漫里的一样,随便拍张照片放网上都是能火的样子。”
方灼轻声道:“是吗?”
为什么她喜欢的样子严烈身上都有?
严烈自娱自乐了会儿,终于进入待机状态,电池告罄后,眼皮软绵地向下垂落,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没睡多久,方灼推着他的肩膀将他叫醒,带着还迷糊的人下了车。
叶云程这回一直在村口等着,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见方灼今天回来,多带了个人,惊讶了下,拄着拐杖走过去,不知道怎么招呼。
严烈听到方灼喊了一声“舅舅”,瞬间清醒,扬起一个标准的笑容,快速道:“舅舅你好,我叫严烈,方灼的同学。上次月考我是班里的第一名,全校前三。我们的目标是共同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