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成天都要穿校服,学生间的贫富差距其实不容易看出来。加上方灼转学过来的一年,跟他们关系不大热络,不特意关注的话,察觉不到太多。
众人隐隐都知道方灼家境应该不是很好,因为她生活过得极为克制,脚上穿的鞋子、日常用的工具,都是半新不旧的廉价品。
但这个不好的程度究竟有多少,他们就没深究过了。
严烈声音发冷,在暗夜里听着有一分瘆人:“我是问,那男的什么意思?”
他正要跟人捋一捋“轻慢”这个词的涵义,琢磨了半天的沈慕思突然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我悄悄告诉你们,你们别说出去啊。出了这个宿舍门我都不认。其实之前放假的时候我碰见过方灼在外头打黑工。她坐巷子里吃盒饭,累得手都在抖。她家里人好像不管她的。去年文艺晚会,班长你不是说要买套纯白色的统一服装吗?那一百多块钱也是方灼自己出去打零工赚的。”
众人沉默。
片刻后集体爆发。
班长激动道:“卧靠你之前怎么不说啊?!”
“我说了呀!”沈慕思委屈说,“你提议的时候我打岔了!我说没必要吧?结果你批评我!你说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登台表演的晚会了,要有集体荣誉感!你们都附和了!那我总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方灼没钱吧?她自尊心那么强,我有什么办法!”
班长恍惚道:“那我也不知道啊!她为什么不申请贫困补助啊?”
赵佳游跟着瞎激动:“难怪我觉得她越来越穷了?”
严烈:“嘘——”
众人齐齐深吸一口气,将逐渐放开的声音压回喉咙里,以免引起宿管员的注意。
冷静过后,赵佳游轻轻道:“我觉得她真的很好看,完全长在我的审美上。我就喜欢这种类型的你们知道吗?”
话题进行忽然变得凝滞起来。宿舍里四条狗都不是很想搭理他。
赵佳游自我沉醉地道:“你们说,我要是坚持每天给她送早餐,让她感受社会之间的温暖,她会因为感动而爱上我吗?”
“呵。”班长嗤笑,“隔壁班那些狗犊子多半也是这么想的。”
赵佳游忿忿道:“那我肯定要单纯一点,我是认真的!拿我和他们比,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我?”
沈慕思悠悠道:“你会先因为早恋问题被老班拉去办公室感受他的温暖。”
赵佳游瞬间萎靡,“那算了。她的人生哲学真的好磨人。”
众人都以为这话题应该算结束了,岂料赵佳游这货不依不饶起来,在那边念叨着一串不要脸的废话:“毕竟像我这么帅,成绩好又爱干净的男人,肯定是老班严防死守的对象,我一有风吹草动,她就会紧张……”
沈慕思默默下了床,爬到赵佳游那边,用力抽出枕头捂住他的脸。
“闭嘴!”他出离愤怒道,“你凭什么大半夜在这里恶心人!”
两人掐了会儿,消耗了精力,终于安分下来休息。
这一晚几人都睡得有些浮躁,梦里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侵扰。
早上严烈跟赵佳游起得比较早,两人去食堂吃早餐,顺道给宿舍里的几个懒鬼打包了几份。
两人刚排完队,就从茫茫人海中搜寻到了方灼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刚讨论过这个问题,赵佳游现在看方灼的眼神自动带上了孤苦无依、楚楚可怜的滤镜,当他发现方灼边上黏着个碍眼的家伙,火气瞬间就沸腾了起来,从鼻腔重重哼出。
他揽住严烈的肩膀,朝前一指,义愤填膺说:“走,英雄救美去!”
两人走到方灼身后,就看见白鹭飞觍着张脸,在那儿腻歪地说:“你为什么给我钱啊?东西我自己要买的。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方灼斜睨他一眼,那一眼,第三方的人都能清楚看出里头满是不耐烦,她问:“然后呢?”
白鹭飞笑道:“然后展示一下同学之间的关爱呗。”
赵佳游做了个恶心的表情,怕方灼不擅长拒绝别人的骚扰,正要开口,方灼将手中的不锈钢碗往桌上一放,耐心告罄道:“我看你不缺关爱,你是脑子缺根筋,所以才听不懂人话。”
白鹭飞:“……”
方灼翘起手中的筷子,“念在你吃了祖国那么多年的粮食,好歹也是个储备劳动力,我倒是不介意帮你在天灵盖上插一根。”
赵佳游:“……”
方灼冷笑:“需要吗?”
严烈:“……”
严烈喉结一滚,打了个哆嗦,在兄弟耳边私语道:“你现在还想给她送早餐让她感动吗?”
赵佳游缓缓摇头,为自己曾经的不识好歹感到深深的后怕,谦卑道:“我怕天灵盖被她做成供奉用的香炉。”
白鹭飞脸色青白交加,几次变化。
方灼一手掐住碗沿,用没什么感情的眼神紧盯了对方,如果白鹭飞再上前一步,她无疑会毫不犹豫地将这碗粥泼到对方脸上。
不等火花溅起,严烈坐了过来,横插到二人中间。
方灼目光下移,落到他身上,朝他挑了挑眉。
严烈单手托腮,热情招呼道:“早啊。”
青年发梢带着点凌乱的卷曲,笑得眉眼弯弯,正对着光线明媚的大门,清透的眼睛像在发着光,笑容灿烂极具感染力。眼珠朝前方转了转,示意地瞥向某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