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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琢磨不透此为何意,悄悄抬眼看向他。
宋濯端起凭几上的茶盏,不看她,垂着眼帘,啜饮一口温热的茶。将茶盏放回案上时,瓷质杯底同木质桌案磕出一声闷响。
那一声磕在姚蓁心头,她抿紧唇,挑起一点车帘向外看,辨认出这是去往崇仁坊的方向。
又行了一段路,马车停下来。
宋濯直起身,淡然道:“下车罢。”
他一起身,颀长身躯立即将原本便并不怎么宽敞的车厢挤得愈发显得窄小,身上的冷香蔓延着积压,压迫感十足。
被他视线睨着,姚蓁惴惴不安地尾随他走下车,借着朦胧的烛光辨认一阵,认出这是她初春时曾留宿过的、宋濯自己的宅邸。
崇仁坊距皇城不远,宋濯又不贪物谷欠,因而拜为首辅后,并未另置宅邸,只是在大门上挂了一个“宋府”的牌匾。
姚蓁看着那漆金字的牌匾,倏地止住脚步,瞳仁微缩,脑中闪过一丝极其惊惧的猜测。
她看向身侧的宋濯,竭力令自己的声音平静:“……我要回宫。”
“宫禁时间已过,宫门关了。”宋濯侧身看她,眉宇依旧淡然,声音也平静,有理有据道,“须得委屈殿下在臣府上留宿一晚。”
他停下脚步等姚蓁,姚蓁看着他淡然无波的眼睛,辨别着他话语中情绪,心中有些拿不准,将信将疑地朝大门迈步。
宋濯迈步随在她身后,高大颀长的身影,从后背看去,将她整个儿挡住,温和地赶着她走入府门,挡去她所有退路。
姚蓁沿着抄手回廊往前走,打量着眼前熟悉的景物,没走出几步,她身后的府门被侍从推着阖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吱呀”一声合的严丝合缝。
那一声在寂静的黑夜中分外明显,重重敲在她心头。姚蓁浑身一僵,惴惴不安地回眸看去,翻涌的昏暗中,一列禁卫压着秦颂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顿了顿,她又看向宋濯。
宋濯清浅一笑。
姚蓁看着他清润的笑容,心中蓦地打起鼓来。秋风渐凉,抚在她身上,她脊背发冷,心跳扑通扑通急跳。
“笑什么。”她轻声问。
原本她好似不是要问这个的,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变成了这句。
宋濯揽着她的腰,推着她向前走,温声道:“公主果然不喜住在宫中。”
姚蓁脑中一团乱,隐约察觉到什么,细细追溯时却没个头绪。
“什么意思?”
“你是因不愿住在宫中,才擅自从宫中离开的。”他揽着她的腰,将她往他身侧拉进一些,淡声道,“既如此,蓁蓁日后便同我住在一处罢。”
姚蓁鼻息一窒,停下脚步,心中不上不下堵着一口气。
他说的这是什么话?
她分明是为了逃离他,才从宫中离开,如今却被他冠冕堂皇的歪曲成这般说辞。
她挣扎几下,要推开他的手,宋濯眉宇陡然冷沉,只是在夜色的掩盖下,姚蓁看不分明。
不待她再有什么动作,宋濯便拥着她走入屋舍中。
屋舍中没有点灯,浓黑一片。
骤然进入漆黑,姚蓁视线中一片昏黑,不敢再挣动,而宋濯借着对屋中摆设的熟悉,一路畅通无阻的拥着她走到床榻边。
姚蓁听了他昨天那番话,原本以为他的掌控欲有所收敛,不会再强迫他,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她全然被他所蒙骗!
她气息不稳,愠怒道:“宋濯,松开我!”
出乎意料的是,宋濯竟依言将她松开了。
姚蓁胸脯起伏,面露薄愠,在黑暗中摸索一阵,扶住床柱站稳。
她循着冷香气,回眸辨认宋濯所在的方向,才要出言质问,却蓦地听见一阵锁链碰撞的细微声响,眉心一跳。
然而辨认一阵,眼眸渐渐适应黑暗,她望见宋濯定定地站着,一动不动,便以为方才是自己太过紧张而幻听了。
她眼睫轻颤,目光下移,尚未辨认清楚他手中是否拿着锁链,宋濯忽然俯下身,矮身半蹲在她面前。
他握住她的脚踝,指腹温热。
这次,姚蓁听得分明,的确有锁链在响动。
冰凉的锁链,“咔哒”拷在她足腕上。
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姚蓁浑身血液宛若凝固,链条冰凉的温度同他手心温热温度交织出对比鲜明的反差,顺着脊背攀爬出密密麻麻的惊惧,令她难以站稳。
耳边嗡嗡一阵鸣响,她踉跄着后倒,锁链被扯动,哗啦几声响,她吓了一跳,小腿磕在床沿,坐倒在床上,难以抑制地浑身发抖。
宋濯缓缓起身,长身鹤立,拿着火折子引燃蜡烛,神色极度的平静,平静的有些诡异。烛火跃动着将光投在他的侧脸上,玉白的脸被浓重的黑暗吞并、撕扯,明明灭灭。
隔着朦胧的烛火,他对上姚蓁惊惶的目光,缓声而近乎残忍的淡然道:“我说过,你只能属于我。”
那轻缓的声音,声调犹如
', ' ')('缓缓陈述着的情话,低喃一般传入姚蓁耳中,却恍如一条满是小刺的丝帛,从她的肌肤旁拂过,细密地缠绕她、割破她,将她的心尖刺的生痛。
他是这样的缜密,一路伪装的淡然无比,藏匿好所有的锋利爪牙,在她踏入他的领地后,才露出对她几乎病态的掌控欲的一面。
他早先便警醒过她,她是他的所有物,只由他掌控,他容不得旁人对她的觊觎,而她忤逆他的意愿,同旁的男人私自出逃,姚蓁想不到接下来她将面对的是什么,但她极其清楚,绝不会是平静揭过。
想通来路去脉,姚蓁浑身发冷,脊骨不住蔓延着战栗,眼中因惊惧泛出些泪光来。
宋濯搁置好烛台,迈步向她走来,面容宁和,沉稳的步履一下一下踏在她的心尖。
他捏起她的下颌,睫羽轻眨两下:“蓁蓁乖,别哭。”
姚蓁眼睫扑簌,被他这样一说,眼中凝聚的泪越发浓重,又被她咬着唇逼回。
她仰头看着宋濯的脸,与他静静对峙,浑身紧绷,心房急跳,忽然想问一问他,他这样待她,那他的喜爱算是什么。
尚未问出口,菱花窗纸上映出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隔窗道:“主公,需将秦颂送往牢房中么?”
听到秦颂的名字,姚蓁思绪清明一些,支着耳朵听。
宋濯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松开捏住她下颌的手,走出去,同那人低语交谈一阵,随他离开了。
脚步声渐渐远离,姚蓁抬手揉着被宋濯捏过的下颌,浑身松弛无力,倚在床柱上。
后脑磕在床柱上,“咚”的一声响。姚蓁被这声响唤回几分清明思绪,旋即她的心又猛然揪起——她没有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有些忧心秦颂,又有些自责。
秦颂毕竟是因为她才落到此番境地的。
她心焦不已,才站起身,足腕上的锁链便一阵响动,锁链迤逦着移动。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宋濯将她锁住,扯着锁链看去,另一端牢牢锁在床脚上,任她如何努力,怎么也撼动不了分毫。
扯也扯不掉,拉也拉不动。
尝试一阵后,她发觉这锁链的长度仅容她在一丈内活动,再多不了分毫,便泄了气,将锁链踢到一旁,无奈地坐在床沿。
秋夜寒凉沁骨,她方才被他吓出一身冷汗,此时风一吹,浑身发冷,便扯过床上整齐折叠的被褥,搭在身上。
她心乱不已,枯坐一阵,一个婢女将紧闭的房门打开,捧着一件干净的衣裳,说受宋濯之命,前来伺候她更衣。
姚蓁身上仍穿着那身饱经风霜的宫装,有些不舒服。但她已无暇顾及这些,瞧见有人来,眼眸亮了亮,柔声恳求道:“你能将这锁链解开吗?”
那婢女看见她足腕上锁链,打了个寒战,磕磕绊绊道:“婢子、婢子没有钥匙。”
姚蓁见她似乎容易说话,便请她寻一些趁手的工具来。
那婢女同她搭完那句话后,似是忆起什么,倏地噤声,再不肯多言一句,只执意要为她更衣。
姚蓁此时哪还有这些心思,心中烦闷又焦急,不知宋濯离开去做了什么,恐他犯了疯病将秦颂斩杀,只想快些挣脱锁链的束缚。
她又同婢女交谈几句,发觉她只是对“放她走”相关避而不谈,眸中微动,转而打听道:“首辅去往何处了?”
婢女飞快看她一眼,似是斟酌一阵,嗫嚅道:“方才有几位大人前来寻首辅,应是去商议政务了。”
她终于肯搭话,姚蓁抿抿唇,站起身来,背对着她,一边让她为她更衣,一边状似闲谈一般的打听:“府中设有牢狱?”
婢女伸手解她的裙绦,应声道:“奴不知。”
姚蓁有意磨蹭,言了几句其他,终于切入正题:“首辅入府时押着的那人,你知道现今在何处吗?”
婢子不答。
屋舍中蓦地陷入落针可闻的寂静。
烛芯哔剥一声响,烛火跃动起来,姚蓁看见自己的影子落在床幔上,扭曲着撕扯地变形。
婢子忽然松开为她更衣的手,悄然撤离。
姚蓁背对着她,不知她在做什么,等待一阵,心中奇怪,转头去看。
她没看见婢子,反而看见面色冷沉的宋濯,心中一紧。
宋濯立在八折屏风旁,面容沉静,目光晦暗。
对上姚蓁的目光,他低笑一声,抬步朝她走来:“公主,当真是时刻挂心你的情郎。”
姚蓁的裙绦被那宫女解开,一身宫装尚未来得及换下,衣裳半解。她慌乱地抬手拢住衣领,后撤几步,带动锁链声轻响。
她红唇翕动,原本想说:“不是。”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同他说不通,紧抿着唇不语。
令她心尖发颤的脚步声停在身侧,宋濯站在她面前。
他换了一身崭新的官服,应是沐浴过,冷冽气息铺天盖地地卷入她口鼻之中,她不安的蜷缩手指。
宋濯打量着她。
他面色淡然,眼神却让姚
', ' ')('蓁觉得她恍若衣不蔽体一般,抬手将衣领拢的更紧。
在她一下快过一下的心跳声中,宋濯垂下眼帘。
他俯下身,双指并拢,指尖捏着她左边广袖一角,温声问:“你的情郎,昨日碰的是你这只衣袖,对吗?”
姚蓁抿着唇,心跳的几乎要从胸腔中跃出来,揣摩一阵他的意思,谨慎地颔首。
宋濯轻笑一声。
然而他手中动作却不似他的面色那般清润如玉。
在得到姚蓁肯定的答案后,他手指骤然发力,“刺啦——”一声,将那条衣袖生生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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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室内, 那一声裂帛声分外清晰刺耳,将黑夜撕出一道倏而乍现的裂隙,姚蓁脑中骤然扎入一道白光般的小刺, 耳边潮水般的嗡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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