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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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是嫏嬛宫,姚蔑立即紧张地站起身,抬手召人来。

那黄门急的一脸冷汗,似是还有话要说,然而姚蔑没有注意他,沉声吩咐几人去灭火。

宋濯远远注目一阵,觉得有些不对,眼神扫视面前围着的进士们。

那些青年人知晓似乎是出了事,不敢再拦他。

宋濯缓缓走到那黄门前,辨认出这正是送姚蓁回宫的黄门,眉尖微蹙,缓声问:“你还有话要说?”

小黄门用力颔首。

他原本就有些口吃,平日还好,一紧张便说不出完整的话;兼之又被秦颂重击后脑,越发语无伦次,只知自己被人打晕,手中灯盏倒地引燃枯枝落叶,醒来时便不见公主身影,火势亦渐渐弥漫开。

宋濯睨着他,淡声道:“不急,你慢些说。”

黄门莫名有些惧怕他淡然无波的眼神,缓了一阵,将自己所见所闻,全盘脱出。

姚蔑吩咐完,负手踱步至宋濯身旁,正好听见他问:“你倒下后,可曾见过公主?”

黄门爬起来去嫏嬛宫时,宫人仍在嬉戏,公主应当是不在的。他便道:“并未见着公主。”

宋濯面色极冷,一言不发地踏过凌乱的地面,疾步向外走。

众人面面相觑,观他神色,皆屏息不敢出声。

姚蔑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一咯噔,连忙要摆驾往嫏嬛宫去。

宋濯长身穿行在夜色中,身上散着冷气,将夜色冻凝,又被他自己行走时掀开的风搅动。

他紧抿着薄唇,脑中转的极快,只想些走到嫏嬛宫,以验证姚蓁眼下是否安全无恙。

然而越是靠近嫏嬛宫,他越是有些心神不宁。这种感觉出现在他的心头,很是违和,但他清晰地意识到,他的确因为姚蓁牵连出这种情绪。

——黄门被人打晕,又未见姚蓁,他心中隐隐不安,恐姚蓁遭遇不测。

他有些自责,自责自己为何没有在姚蓁离开时,多派些侍从跟随她。然而他思忖一阵,面色逐渐阴沉,却实在没能想到,有谁敢在他眼皮底下对姚蓁动手。

这般想着,他已渐近嫏嬛宫。

甬道浓烟滚滚,宫人们提着水桶灭火,阻隔他前行的路。

与此同时,身后乘车辇的姚蔑亦赶到他身侧,将他叫住。

“宋卿,宋卿!”姚蔑冲他招手,“你且宽心,皇姐无恙。瞧,这是你走后,她派人送给朕的花灯。”

他提起手中花灯给宋濯看。

宋濯顿足,转身,看向那花灯。借着朦胧的灯光,他隐约在花灯上看见她熟悉的字迹,冷沉的脸稍微柔和一些。

他缓步朝姚蔑步去,姚蓁写的灯谜,逐渐在他眼中清晰。

他一眼看出她的谜底,睫羽轻眨。

旋即他意识到什么,脚步一顿,眼中骤然翻涌出晦暗的冷光。

——她的谜底是,“离”。

鲜血

夜色浓黑, 暗红的宫墙前,攒动着尚未扑灭的的火舌。

火光明灭的洒在宋濯冷玉似的面庞上,他鹤立着的长身, 一半置于火光中,一半湮没在夜色里。夜风拂过, 他鸦羽般的墨发根根漾出流光溢彩的金光。

而他清沉的目光,始终落在姚蔑手中的花灯上。

姚蔑尚未察觉到异样,提着花灯看他一阵, 发觉他头上的长翅帽不知何时丢失了,许是方才行走得太急。

他看着几步外沉默不语的宋濯,总觉的哪里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 沉吟一阵,才要开口, 却见宋濯蓦地垂下眼帘,轻笑一声, 唇角漾开皎皎上弦月一般的笑意。

他这一笑啊, 极轻的一声,却宛若琼玉击弦、菡萏撞露, 向来清冷一片的眉眼, 舒展地明朗清润,一身绯色, 粲然昳丽,在场众人、便是连姚蔑亦未见过他这般的样子,一时竟皆看得呆住。

明灭的火光渐渐黯然, 靡亮的绯色倏地湮灭在浓黑夜色里, 只隐约可见他唇边笑意。

“宋卿。”姚蔑回过神, 眨动几下眼眸,“要同朕一齐去见见皇姐吗?”

宋濯慵慵掀起眼帘,目光掠过他周围一圈宫人,落在浣竹身上,唇角笑意又扩大了一些。

“陛下。”他低声道,“她如今已不在殿中了。”

“不在宫中……?”姚蔑面色一变,“那她能去哪?”

宋濯目光蜻蜓点水般扫过他手中的花灯,“她,离开了。”

姚蔑看着他的笑,虽不解其意,但不知为何有些脊背生寒,忙将视线挪到手中花灯上,琢磨上面的字样。

他尚未理出头绪来,忽见宋濯轻轻一招手,暗处蓦地现出一个一身黑衣的身影。

苑清拱手立至他身侧:“主公。”

宋濯睫羽缓缓眨动一下,丝毫未能撼动眼中凝着的冷冰,然而他的唇角仍带着一点笑意。

他周身极冷,苑清不禁打了个寒颤。

四周传来撼天动地的整齐脚步声,是先前得到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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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卫赶来:“回禀陛下、回禀首辅,已封锁城门!”

宋濯折身要往外走。

姚蔑尚未弄清状况,见此忙道:“宋卿,你要去哪儿?”

宋濯回眸看一眼姚蔑,眼尾挑起,分明是谪仙般的面庞,神色却诡谲的宛若传闻中勾魂摄魄的精魅。

略一停顿,他温声道:“去寻公主。”

去将逃离的她捉回来。

折断她妄图离开他的羽翼,用锁链、用囚笼——将她永远留在他身边。

天边隐现一线鱼肚白,姚蓁在马车的颠簸中醒来。

距离她从宫中逃离,已过了两夜一天。

她夜间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面容上泛着倦意。

马车仍在疾驰着,仅在昨日午后稍作停留,从一家农户那边购置一些干粮,而后整宿未曾停息,这意味着秦颂两夜未曾合眼。

缓了一阵,姚蓁挑起车帘,对秦颂道:“咏山,可曾累了?停下睡一阵罢?”

顿了顿,“我不会驾马车,你教我,我替你驾一阵车。”

秦颂侧头笑:“不累,不累,快要到冯县了,待到了后再歇脚。”

姚蓁便不再多言,挑起窗帘,两侧的农田疾驰掠过,探头看去,隐约可见前方的城镇轮廓,不是昌陵,而是冯县。

原本他们要走的路线是,走官道去昌陵;然而出城后几经斟酌,官道太容易被追查到,便选择了在昌陵西侧稍远一些、不必走官道的冯县,待到避过风头、稍作安定后,再走官道向东南,去临安寻骊将军一家。

临近午时,他们进入冯县。

冯县县城并不大,客栈亦没有几所。

二人斟酌一阵,稳妥起见,避开城中最大的那间客栈,转而选择了一间不起眼但胜在整洁的客栈。

店家潦草验过二人的照身帖,便命小厮领着两人去二楼入住。

连着两日赶路,姚蓁太过困倦,进入房间,闩上门后,便倒在榻上,和衣而眠。

也不知睡着还是没睡着,混沌之间,她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便下榻查看。

秦颂在门外道:“是我。”

姚蓁便打开门,见秦颂下颌上挂着水珠,应是才洗过脸。

“我去采买一些东西,姑娘要一齐去吗?”

姚蓁低头看自己一眼。

因为急着赶路,她没来得及换装,身上犹穿着宫装,虽然套上褙子后不大显眼,仍过长的裙摆仍旧有些不妥。

想了想,她掖好裙边,决定同秦颂一齐出去,买一身衣裙回来。

二人走出客栈,低语着商讨要采购的东西。

在农户处采买时,姚蓁涂了一些铅粉掩盖容貌,但二人的气度不凡,站在一处时,从后背看身形,十分般配,宛若一对眷侣。

冯县的道路不似望京那般宽阔,但百姓安居乐业,过得闲逸,行人三三两两,道路并不拥挤。

道路两侧,生长着许多草木,很少有高大的建筑,视线亦开阔不少,能看见大片湛蓝的天与天际悠闲飘荡的云。

姚蓁抬眼便见到这般景色,眼中倒映着辽阔的天幕,顿觉心中舒畅不少。

他们落脚的客栈在城东,就近购置一些常用的物什后,未曾寻到成衣店。姚蓁打听一阵,成衣须得去城西的布庄去做。

思忖一阵,她决定先回客栈,同秦颂用过午膳,稍作休憩后,再去购置余下需要的东西。

秦颂双手提着太多东西,姚蓁过意不去,要伸手帮他分担一些,秦颂笑着说:“不用。”

他看着姚蓁略带疲倦的脸庞,转而说一些闲话逸事逗她,姚蓁忍俊不禁,终于露出笑意,冲淡这两日以来眉宇间始终凝着的愁云。

两人说笑着往客栈走,眼瞧着要走入客栈,姚蓁再次提及:“我帮你拿一些罢。”

余下并无多少的距离,秦颂笑道:“行。”

他将一个较轻的包袱递给姚蓁,姚蓁边接,边迈过客栈的门槛。

客栈大堂中,一片静谧,落针可闻。

却在二人走入时,发出两声不重不轻的瓷器碰撞声。

姚蓁正低头清点物品,并未在意那声响,而后忽然感觉身旁的秦颂猛然停下脚步,反手扯住她的衣袖。

她一怔,屏住鼻息,若有所感的抬头。

随着视线缓缓掀起,她先是望见一个身着官服的男人身形,挺直如松,渥丹色的衣摆收紧至精瘦腰身,被纯黑的皮质蹀躞带束住,而后往上,绣着银纹的绯红衣袖遮住桌面上摆着的一柄长剑,冷白玉一般的手,正摩挲着一只瓷杯。

望见那抹渥丹色时,她便意识到来人是谁,仿佛被冰锥刺穿胸腔一般,钉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然而她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想要向上看,想要看清那人的脸。

她看向那墨描似的漆黑眉眼。对方清沉的目光亦慵慵看向她。

姚蓁浑身血液凝滞,心知她脸上潦草的伪装,自然逃不过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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