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故作镇定,对着小吴太医等人没话找话。
所以他欲言又止,对着媳妇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外时心不在焉,归家后近乡情怯。
直到现在,刻意忽略强自压抑的喜悦漫上心头爬上眉眼。
那样狂放那样汹涌。
他俊颜温柔,勾勒出满面飞扬笑意,抵着媳妇儿的眉心声线清浅,“还来得及。还有半年多,我们慢慢适应,等小笨兔子出生,我们要做世上最好的爹和娘,好不好?”
他不要做皇上那样的父皇,他要做念驸马那样的爹。
他媳妇儿也不要做周皇后那样的母后,要做安和公主那样的娘,疼孩子爱孩子,毫无保留不计得失。
念浅安心底酸软,蹭着亲夫的额头甜甜地应,“好。”
小夫妻俩正头碰头面对面傻笑,浴室门缝挤进一颗狗头一颗猫头。
大黄小黑暗中观察,念浅安错眼瞧见,再看亲夫的小亲夫依旧精神抖擞,顿时傻笑变大笑。
“这样大笑没关系吗?”楚延卿傻气全开,边胡乱套上衣裤边护着媳妇儿的小肚皮,此时再看自发充当电灯泡的大黄小黑,哪里还有半点不虞,只温声迸出一个字,“赏!”
即赏大黄小黑,也赏宫女太监。
放完迟来的赏赐,又小心翼翼扶着媳妇儿消食,顺便给小亲夫消火。
念浅安越发笑不可抑:她家亲夫反射弧果然好长哦!
随叫随到的大嬷嬷深有同感,和同样应召而来的陈宝默默对视:太子妃这二主子果然二得邪门。太子妃还没一孕傻三年呢,殿下先乐得活似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可还行?
当值不当值的众宫人也深有同感:白天有喜晚上才放赏,殿下行事什么时候这么清奇了?非要他们月黑风高顶风冒雪地领赏可还行?
众人顶着黑眼圈偷偷打哈欠,非常狗腿地表示很行。
大嬷嬷赏内院陈宝赏外院,四大丫鬟只管正殿下人,四大宫女则管配殿等处。
十然将赏钱塞给知土,半叹半笑,“娘娘进门刚七个月,已经有了将满三个月的身孕,说来和渔阳郡公妃一样,也算得上进门有喜,难怪殿下这样高兴。”
知土握着赏钱目光微闪。
十然笑看知土,语气即黯然又羡慕,“比起我们四个,妹妹才是能和小豆青她们比体面的那一个。妹妹别光忙着为良媛分忧,也替我搭把手分分赏钱才是。”
知土目光一动,任由十然牵着她出面招呼小宫女小太监。
陈喜则牵着大黄小黑直奔大厨房,康德书打眼又见一人一狗一猫,当即哎哟道:“这大半夜的怎么过来了?可冷着了吧?赶紧的,烤烤火。”
说着踢了踢脚边炭炉,胖手掳完狗头顺猫毛,只顾畜牲不顾人。
陈喜半点不恼,搓手笑道:“头先多谢您老提点,这会儿孕事公开,太子妃又发了话,大黄小黑肯听太子妃的,我可不就顺顺当当地把它们哄出正殿了?您老再费事儿教教我,大黄小黑先前夜夜赖在正殿卧室,难道真是怕……无意间伤害太子妃和肚里小主子不成?”
他将殿下二字含混带过,康德书听得明白,笑呵呵表示大黄是,小黑不是,“狗通人性,你狗爷爷可能比谁都早知道太子妃肚里有了小主子。你狗爷爷想保护小主子,你猫祖宗大概是瞎凑热闹。”
他暗示,小黑不是把小主子当好吃的就是当屎,不然埋得那么起劲干嘛?
陈喜闻言嘴角一抽,不管猫狗真有灵性,还是康德书神棍转世,只管送上赏钱拍足马屁,这才带着大黄小黑离开,随口打趣送他的小太监,半酸半钦佩,“满东宫就数你康爷爷和大嬷嬷得的赏最重。你康爷爷真正是见微知著一料一个准儿!回头我给你整尊弥勒佛来,咱俩一块儿拜拜?”
认真说来,大嬷嬷沾的是康德书的光。
小太监与有荣焉,忍着得意委婉拒绝,“我康爷爷是活爷爷又不是死爷爷,哪能瞎拜呐?对您不住,您这好意我可不敢代康爷爷受下。”
到底功力不够,抖机灵抖得跟咒康德书似的。
陈喜忍笑告辞,小太监转身回屋,得意变深沉,学着康德书的腔调感叹道:“如今可好咯,太子妃这一有喜,东宫可算是稳当啰!”
“稳当?我看不见得。”康德书不改笑呵呵弥勒状,胖手一下下拨弄着炭火,“你这话只对了一半。太子妃这一有喜,只怕东宫背地里那些魍魉鬼魅该出动咯!”
说着将火钳子一丢,小眼睛一眯,“你擎等着瞧好吧,哪天殿下忙起来,顾不上回正殿吃喝拉撒睡,就是魍魉鬼魅作妖的时候。端看是配殿先出事儿,还是正殿先出事儿。这东宫内院,心大眼小的蠢货可不止一个。”
小太监忙接住火钳子,深沉变疑惑:魍魉鬼魅?什么魍魉鬼魅?
“什么魍魉鬼魅?”知木也正疑惑,点算赏钱的动作慢了下来,“良媛是指知土?奴婢这些日子看下来,知土除了和十然姑娘走得近些之外,并没有其他不妥之处。平日里服侍良媛依旧尽心,偶尔跟着良媛出入正殿,也从未乱看乱说。”
她下定决心暗自盯人后,再说起知土来客观而平静,再无先前的惊颤含糊。
面露满意的李菲雪披衣而坐,不答反问,“知土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内院粗使宫人多,十然姑娘忙不过来,正拉着知土帮忙分派赏钱。”知木话音一顿,觑着李菲雪的神色接着道:“奴婢回来时听了一耳朵,十然姑娘准备给太子妃肚里的小主子做包被小衣裳,还夸知土针线好,想请知土帮衬一二,知土答应了。”
“知土的针线确实好。”李菲雪低头伸手,抻了抻知土做的中衣,似乎讥诮,“她既然答应了,就随她去。她若是跟你喊忙喊累,你就代她值夜,不用管她去哪里做什么。”
知木正色应是,关钱匣子的力道却重了些。
李菲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次日抱着针线笸箩往正殿去,一进次间就笑了,“安妹妹,怎么不多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