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龟孙子上赶着招惹他,回头可别怪他把龟孙子推出来顶缸。
他查不出头绪,那可就全是陈喜的错儿咯!
陈宝笑里藏刀,陈喜顿觉后脖颈好冷,手中牵狗绳突然一紧,小黑跳上大黄的背舔爪洗脸,大黄撒丫子扎进摊了满地的鼻烟壶,边甩雨水边汪汪直叫。
闻过看过没蹊跷的一小堆鼻烟壶,瞬间凌乱。
陈宝气得一巴掌抽向陈喜,“赶紧带你狗爷爷猫祖宗走!瞎添什么乱!”
他再顾不上坑陈喜,陈喜身子一矮,却不为躲陈宝的魔爪,而为蹲身细看被大黄刨到脚边的鼻烟壶,边捡起涂嵌金粉的鼻烟壶,边抬头瞠目问,“这、这鼻烟壶哪儿来的?”
陈宝没抽着陈喜,又不能抽大黄小黑,见陈喜主动往坑里跳,瞬间往笑里多藏了一把刀,“打孔司员那里弄来的。殿下和皇妃特意交待了,事关重大,得一个不落查仔细咯!”
知道得多了,就别想爬出坑咯!
陈喜只觉后脖颈更冷,冷意和陈宝无关,“怎么扯上了孔司员?这鼻烟壶明明是、是汪督主的!”
他见过汪保拿在手里把玩。
那回他去内衙门送鸟雀,汪保看也没多看他一眼,往外退时瞥见汪保正嗅着鼻烟壶,当时他就自嘲地想,汪保手里这支鼻烟壶涂嵌着金粉,刮下薄薄一层都比他的命值钱,自然懒怠搭理他。
他记得清楚。
他记得太清楚了。
陈喜猛地站起身,表情恍惚,“我还记得,汪督主最好这口儿,私下没少搜罗鼻烟壶。”
别说已过三年,便是才过三天,谁还会记得戴罪惨死的汪保?
尤其宫里,尤其太监。
这圈子本就残酷。
“喜公公说话可得仔细咯,这世上哪儿来的汪督主,只有汪贼汪佞。”陈宝一脸好心地提醒,笑容却越发瘆人,“赶紧着哄哄你狗爷爷,这三大箱鼻烟壶要真和汪贼有牵扯,保不定你就能立大功了。”
陈喜惊醒过来,忙松开牵狗绳,大黄没了束缚越发撒欢,叼出一排鼻烟壶,狗嘴咬合嘎嘣脆响,散落一地碎瓷,并其中卷成指节长短的瘦字条。
“嚯,这狗鼻子是真灵!陈年旧墨也闻得出来!”陈宝眯起眼诡笑尽收,展开一张字条看罢心口惊跳,神色却不变,“你这回可真立了大功了。伺候你狗爷爷干活吧,傻站着等杂家给你打下手呢?”
语气超复杂,暗骂陈喜踩的什么狗屎运,怎么他运气这么差,摊上个苦差查半天全是真鼻烟壶,愣是没碰上半个肚里有乾坤的假鼻烟壶!
陈喜哪管他羡慕嫉妒恨,精神一振,心甘情愿地拿大黄当祖宗伺候。
大黄累了小黑睡了,三箱鼻烟壶收拢成一匣子泛黄字条。
陈宝抱紧匣子侧身,“大黄的功劳就是喜公公的功劳。喜公公先请。”
陈喜不争不抢也侧身,“如果没有陈总管这位伯乐,我哪有今天?陈总管先请。”
二人一个比一个假客气,互相谦让脚步却搓得飞快,肩擦肩直奔正院。
刚回来的小夫妻俩各自错愕,念浅安震惊于亲夫堪比另类乌鸦嘴:刚说没这么快出结果,调转头陈宝和陈喜就联袂奉上结果。
楚延卿则震惊于数十上百的字条内容,“孔震本认了汪保做义父,这些罪证会到他手里倒也合情合理。如此就对上了,汪保三年前死于秋后问斩,这三箱鼻烟壶正是三年前寄存进钱庄的。”
字条所载蝇头小字不容错辨,所写内容本就是一条条罪证。
详细记录着魏相如何勾连汪保,如何沆瀣飞鱼卫为走狗为利刃,又如何结党营私将手深入朝野,染指水利、船务、军务三项民生要务。
涉事官员遍布京内外,几乎全都在职。
单官员名单就列满了三分之一的字条。
如此奸臣,如此多的蠹虫。
念浅安对光照字条,半仰着头眯起双眼,似乎极力想数清有多少人名。
她嘴角翕合,心跳随着无声数的数儿一下比一下重。
孔震凭什么问她怎么做得到六亲不认、心硬如铁的?
孔震交出这些罪证,难道不比她更恨得下心?
所谓生死关头,指的不是她的生死关头,而是魏父的生死关头。
她得的不是锦囊妙计,而是铁证如山。
孔震的手下二,孔震却不可能犯二。
一直安静得诡异,一直被动挨打的魏父,知不知道这些罪证的存在和去向呢?
念浅安想到这里,曾经盘桓着莫名不安的心,忽然又莫名安定下来。
她蜷起爪子丢开字条,从来明澈的笑眼蒙起水雾,被灯光刺得又酸又疼,难受得直泛水光,“字迹米粒大,亏陈内监一看就看得出蹊跷。我都快看瞎了!”
陈宝忙兜起所有字条,卖力表忠心,“哪能劳动殿下和皇妃费眼神儿呢?奴才的字儿写得勉强能看,今晚就抄撰完咯,明儿一早准保半字不落地呈给皇妃,准叫皇妃看起来再不费半点眼力。”
至于不识字的陈喜,可以滚一边凉快去了!
陈喜直接被陈宝甩开,念浅安则直接吓哭了,“那倒不必,我怕再瞎一次。”
“哪有这样咒自己的?”楚延卿啼笑皆非,捧着念浅安的脸问,“眼睛很疼?真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