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然蜷紧的指甲刺痛掌心。
蠢货!蠢货!
殿下哪里是为她打算,殿下根本就没碰过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会在夜里惊醒,挥之不去被大嬷嬷送进殿下屋里那晚,殿下看向她时那样嫌恶那样排斥的冷漠眼神。
直冷到了她的骨子里。
原以为坤宁宫常年冷清无宠,殿下从小耳濡目染,才无法接受她。
可是,可是殿下却接受了大李氏。
给大李氏宠,给大李氏权,但凡回皇子所就留宿东跨院。
现在有了皇妃,殿下仿佛忘了东跨院还有个大李氏,成天流连正院。
她不敢和皇妃比,她也比不了大李氏的出身和家世。
大李氏至少有过宠,她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她的处境只会比大李氏更艰难。
凭什么她就得比大李氏更艰难?
十然心里团聚起一股股邪火,面上一派平静,语气略带无奈,“殿下怎么想怎么做,哪是我们能在背后议论的。更枉论皇妃是主母,换谁的差事赏谁的差事,都是皇妃的恩典。妹妹们这些话这会儿说过就罢,在外头可不能露出不满的样子来,若是叫人捉了错儿,倒是我连累了大家。”
百然三人两两对看,抿抿嘴没有出声。
宫中规矩深重,动动嘴皮私下出出气也就罢了,真要她们以下犯上却是不敢的。
满院子多少双眼睛盯着,等着踩下她们上位的小宫女不知凡几,她们可不会上赶着给人做垫脚石。
十然只消一眼就看透三人顾忌,心下嗤笑,面上无奈变振作,拍拍手道:“我们只管当好自己的差事就是。殿下一向赏罚分明,皇妃瞧着也不像传闻般任性娇蛮,能服侍殿下皇妃已是天大的福分。都散了办差去吧!”
四大宫女关在屋里久了,回头就能招来那些碎嘴小宫女的编排。
等传进主子耳里,不定又是一场贬罚。
百然头一个站起身,“还是姐姐心眼透亮,我们都听姐姐的。皇妃才交待下来的差事,总要去针线局露个脸打声招呼,姐姐自去忙,跑腿的事儿且交给我去办。”
她当先离开,自来交情好的千然、万然双双起身,也随口指了件差事,携手飘走。
十然嗤笑上脸,跨出门槛后笑意温和,一路和错身而过的小宫女、小太监打着招呼,停在二门上问守门嬷嬷,“外书房可有动静?”
守门嬷嬷笑脸相迎,抬出陈宝大徒弟的说辞,“十然姑娘别担心,外书房交割得顺当得很。谁不知道十然姑娘做事最细心周到,外书房不过走个过场罢了。回头把账册、对牌、钥匙交给小豆青姑娘后,自会有人将交割文书送去十然姑娘屋里。”
等她具名摁手印,以后管外书房的就是小豆青了。
果然是小豆青落了好。
果然是小豆青捣的鬼。
十然垂眼掩去冷意,闲话两句谢过守门嬷嬷转身折返,走到半道却听一阵欢快狗叫,兜头就瞧见遛狗的陈喜被狗遛,大黄撒腿跑得欢,狗背上趴着一团小黑,拽得拎着食盒的陈喜手乱摆脚乱踩,喘得比狗还厉害。
十然又惊又奇,一边让小宫女小太监避让,一边顿住脚步停在路边,“喜公公!这是怎么闹的?”
退开远远围观的小宫女小太监也是又惊又奇,指点议论声不绝于耳。
大黄似乎很享受被人围观,不等陈喜打手势就急刹车,原地趴下吐着舌头,不时扭头拱一拱背上的小黑。
陈喜总算把气喘匀了,好险没学狗吐舌头,“甭提了!咱家大黄想跑想跳,咱不得好好陪着跟着么!”
他名为管事太监,其实没什么人没什么事可管。
太监就是这样,跟着女主子和跟着男主子,地位和权利差别老大了。
不过他不气馁。
从花鸟房到公主府,再从公主府到皇子所,好歹算是步步高升,他熬得起。
陈宝的两面光嘴脸倒是给他提了个醒:晋身本职不能丢!
他养得一手好畜牲,那就活到老养到老!
甭管当什么差管不管事!
心态早已升华的陈喜半点不自怨自艾,反而十足自豪,蹲到大黄身边顺狗毛,人话说得贼溜,“好大黄乖大黄,您老这是晓得不能往正院乱跑,停下来好让我缓口气呐?”
小宫女小太监闻言一阵笑,即不屑又羡慕:这可真是人不如狗!偏偏他们没陈喜的好本事好运气!
大黄汪汪叫:快给本狗投食!
陈喜表示懂了,打开随身食盒掏呀掏,猫狗零嘴那叫一个丰盛,塞给大黄一根肉骨头,又捏碎鱼肉投喂小黑。
小宫女小太监惊奇完各自四散:看狗遛人就算了,再看狗吃得比人好,还让不让他们活了!
十然却站着没动,下意识捏着帕子掩住口鼻,语气似十分好奇,“小黑吃的是什么?怎么这样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