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永定侯府众人前夜都睡得不大安稳,子正就起了身,慌慌张张地打水洗漱生火做饭。糕点馒头之类易带的前几日备下了不少,也幸好如今天气正逐渐转凉,能够贮存。趁着还没离开,厨房里仅剩的两个厨子做了一顿正经饭食。
象眼馒头和龙眼包子规规矩矩地叠在笼屉里,枣泥糕搭着云片糕,红红白白的好看的紧,一侧的小馄饨皮擀得极薄,透出一点粉色的肉馅,青瓷碗里盛着热气腾腾的碧梗米粥,末了还有一碗细丝面,用炖了五个时辰的老鸭汤下的,汤鲜味美。
这大概是未来一段时间里唯一一顿正经吃食了。
谢华晏拿着檀木镶金箸,无声地叹了口气。
丑初,众人再将东西清点一遍,剩下的要带的日用品也都搬上车,其余的再次放进花圃那些大大小小的深坑里,最后填上土。因为自迁都的消息放下来后,永定侯府就陆陆续续地放了不少下人出府,所以如今除了两个厨子两个干粗活的婆子外,大多数主子身边都只留了一两个人,而像杜姨娘这样的通房妾侍,连丫鬟也没留下,永定侯更是遣散了所有通房侍妾,只留了一个陆君和的生母柳姨娘。
谢华晏坐在椅子上,淡淡地环视空空荡荡的屋子一圈,复又低下头,手指迅速地划过册子上的名目,检查是否有什么遗漏。
丑正差一刻,大大小小的十一位主子先后上了马车。南逃途中,一切从简,饶是永定侯府主子丫鬟器具众多,也只能尽量将车队缩减在十辆。
谢华晏抱着团儿上了马车,车里除了她还有垂灯锁烟及陆妍芷,显得有些拥挤。
临出门前她同杜姨娘说了几句话,杜红袖聪敏异常,乖觉地表示自己照顾陆君衍照顾惯了,愿意同他坐一辆马车。妾侍乖巧,永定侯夫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丑正,车队准时出发。谢华晏撩开帘子,静静地望着一路的高墙朱门,连绵不断。
永定侯府、景国公府、淮南侯府、谢府方正街、榆钱巷、柳叶街
长街上零星几个行人,行色匆匆,神色慌张。几句闲谈随风传入她耳中:
这又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出逃啊?嘁,不错,比前几天那个景国公府的少了一半的马车,要我说,那景国公府的车队一看就是想招贼!
呦,永定侯府呢!
永定侯府都走了,这天是真要变了可怜我们平头老百姓
马车转过一个弯,声音渐渐在身后消散。
那条街街尾的包子铺,是她从前最喜欢的,如今也大门紧闭,门庭冷落。
那家铺子的胭脂水粉深得京中夫人小姐的欢心,每每经过,都是衣香鬓影,燕语莺声。
这家馄饨摊子或许价格很低,从前常常能见到一些穿着短褐的汉子坐在这儿,三两口解决一碗。
马车停下了。
例行检查的守城卫兵面上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从前作为京城卫兵的骄傲全然不见。随意看了看,就放她们出城了。
城墙巍峨,她从前只出去过几次,从来不知道它这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
马车驶上官道,那巍峨的京城在她眼中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马车转到小道,京城被眼前的小丘阻挡,再也看不见了。
谢华晏放下了帘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饿[笑哭]
第36章文定
正值午饭时间,营地里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厨子拿着大勺将面前的一口铁锅敲得哐哐响,扯着嗓子喊:开饭喽!
不远处两个小兵抱着一摞酒坛子,摇摇晃晃地从边上经过。不想被一个急着去抢羊奶的狠狠一撞,一摞酒坛全都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浓郁的酒香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双方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时都傻了眼,最后指着鼻子就骂了起来。
你个没长眼的狗东西!这是爷今天刚得的酒!
我呸!嗨呦这几坛子破酒也值当稀罕!都要打到楚崽子老巢了还斤斤计较,娘们儿兮兮的也好意思自称爷!
狗东西找打是不是!
老子看是你找打!
营地外围闹哄哄的,最中心的地方却安静得落针可闻。几乎没有人在这里走动,唯一能看见的不过是几个卫兵,也都像雕塑一样杵在门口。
大可雀氏已年逾三十,但一双眼还是如鹰似狼,精光四射。帐子里点了灯,他坐在桌前皱着眉头看战报,两个侍卫静静地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大可雀氏一目十行地扫完了手上的战报,忽然猛地一拍桌子,哈哈大笑:我大鑫儿郎当真是好样的!
帐中的气氛骤然松快下来。侍者正要奉上饭食,却又听见大可雀氏吩咐:来人,替本王将军师请来!
片刻后,一身白袍的军师进入帐中。
大可雀氏一向对他极其看重,不等他把礼行完就亲自起身离座扶了他起来。
莫军师请坐。
白袍男子依言坐下,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案上的战报,心下明了,便浅浅一笑问道:大王找微臣过来,可是想问是否要逐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