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华晏挑了挑眉,转过头去,语气中带着几分诧异:出府去瞧大夫?永定侯府还不许她请郎中了不成?怎么说,也是我们世子爷的一位宠妾呀。
最后几个字说得轻柔缓慢,极是讽刺。
据说是为了去看看身子有没有被那碗药弄坏。毕竟当初也有六七个月了,用的必定是虎狼之药。锁烟笑吟吟地答道。
谢华晏轻笑一声,随手将那绢花往妆台上一丢:那就随她去。
胡秋月穿了身毫不起眼的青色布衣,用根银簪子挽了个简简单单的圆髻。小雁一早就被支走了,这会儿她瞧瞧四下无人,赶忙走到永定侯府的西角门。
今日看守西角门的是王婆子,她早就和胡秋月通过气,见到胡秋月前来,忙一脸堆笑地迎上去:秋月姑娘来了?是现在就要出去吗?
胡秋月点点头,递了个绣着荷花的荷包过去。
王婆子掂掂荷包,满意地笑了,殷勤地为胡秋月打开了门:胡姨娘记着早些回来。
胡秋月微微点了个头,快步走了出去。
王婆子笑眯眯地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袖中的荷包,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迅速地关上了小门。
转出永定侯府所在的永华巷,外头便是熙熙攘攘的大街,这样的人声嘈杂让胡秋月有些厌烦地皱了皱眉,只能尽量挑着偏僻的地方走。
不远处有条巷子似乎是哪个豪门大宅的后墙处,比起外面要安静些,只有零星的几个行人。胡秋月认得这条路,穿过它,就能到柳叶街。
妙手堂就在柳叶街上。
她没过多思考,直接就走了过去。
还没进巷子,却忽然瞧见一列队伍过来了。队伍里只有几个小厮丫鬟,中间抬着顶青绸小轿。巷子算不上宽敞,胡秋月只能后退几步,和几个行人一道站在路边,等那顶轿子过去。
她听见身侧一个穿蓝色衣裳的男子对身旁一个褐色袍子的人道:这又是哪个高门大户的纳妾啊?
那褐色袍子的人勾头看了两眼,呦了一声:刘家的标记应该是景国公府上那位世子爷。
说着,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神神秘秘地冲边上的人悄声道:我前几日还听人说了这事。这位妾侍的身份可不一般呐听说是陆家三房的嫡出大小姐,就是永定侯庶弟家。
周围的几个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样子就算分家也差不到哪儿去吧。做妾,怎么想的?
嘁!这种人家的事情,谁知道!那个褐色袍子的人摇了摇头,一脸不屑。
胡秋月淡淡望了那顶正在从小门进府的青绸小轿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快步进了巷子。
妙手堂。
胡秋月坐在杉木椅上,鼻尖萦绕着中药清苦的香气。她抿了抿唇,伸出手去让大夫把脉,因为过于紧张,长长的睫毛还在不住地颤抖。
大夫收回手,皱起了眉头:夫人之前莫非吃过什么虎狼之药?您这身子我有九成九的把握说,是不可能再有身孕了。
胡秋月愣在原地。
他口中的每一个字都是从前听过的,可如今这样合在一起淡淡地说出来,却是让人遍体生寒。
她浑浑噩噩地站起来,付了银钱,缓慢地走出了医馆。
胡秋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永定侯府的。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一样,空得让她心里发慌。待她面色恍惚地进了西角门,首先见到的就是数个膀大腰圆的婆子。
胡秋月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为首的那个就一挥手:世子夫人有令,胡姨娘不告主子,私自出府,押回寻竹居!
你们一句话刚开了个头,那群婆子已经一哄而上,拖着她就往寻竹居去。她走得踉踉跄跄,好几次都险些被绊倒。
她转过头去,只见到王婆子恭恭敬敬地半俯下身子,神色隐在黑暗里,看不分明。
谢华晏晨间抱来团儿逗弄了一会儿,又处理了寻竹居庶务。现下正是清闲时候,她半倚在贵妃榻上随意地翻着本野史杂记。
胡秋月被几个婆子推搡着进来,跪在了地上。
谢华晏依旧慢悠悠地翻着杂记,眼风都不曾扫一下地上跪着的青衣女子,声音里也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胡姨娘,你可知错?
久久没有声音。
谢华晏挑眉,搁下手中的杂记转头去看她。
身形清减的女子一袭青衣,身子有些歪斜地跪在地上,面色惨白,整个人都显得恍恍惚惚的。
这是怎么了?
未等谢华晏想个明白,胡秋月却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竟是看也不看谢华晏,直接就跌跌撞撞地朝外头跑出去了。
谢华晏有些诧异。
胡秋月该不会是因为得知自己再也不能生育,发了疯吧?
没过多久,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瞧见谢华晏时才刹住脚步,有些惊慌地行了一礼:奴婢失礼。
谢华晏没有追究,直接问道:出什么事了?
夫人,那个胡姨娘她往荣德院的方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