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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休息的时候,杨帆蹲在楼顶的阴凉处吃雪糕,脑子里回想着早上同事的玩笑话:“不是女的,该不会是个男的吧。”
杨帆有点害怕,他们那副看热闹的嘴脸,万一知道了自己喜欢的人是个男生,会在背后怎样议论自己。
杨帆在网站上学到了很多新词汇,他一个个拿着词汇往自己身上套,设想他人从背后喊自己死*佬,死变态,人妖。杨帆在脑海中设想出种种画面,可能是因为是自己早有心理准备设想出来的,反而没有那么紧张,竟能平心静气的接受。
但杨帆心里还是害怕他人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夏天的夜,是蚊子,飞蛾,蝉和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小动物的天堂,却是没有空调的人的牢房,屋里热的像蒸笼,进去就开始冒汗,一会就塌湿一条T恤。
余温趴在凉席上看英语单词,杨帆在屋里热的坐不住,脱了上衣提一桶水出去从头往下浇,浑身湿淋淋的走进来,头发上的水四处甩。
“起来,你身上都是水,别爬席子上。”余温推开趴在床边的杨帆,杨帆一转身之间爬到里面去,整个席子上留下一道水印。
杨帆呵呵的笑着翻下床,把床单放桶里泡湿,拧干水铺在床上,说:“水蒸发吸热,凉快。”说着把手上的另一个床单盖到余温头上。
余温也被热的看不进书,把单词本放到一旁,裹进还有点凉气的湿床单里。窗外的蝉鸣声一直不停的响着,搅得人心里乱乱的。
“一会我就出去拿口香糖给他粘下来,烦死了,一个夏天了。”
“你不管不就行了,我看书的时候它也一直叫,我也没觉得什么?”
“我就是烦。”杨帆说着爬到窗户边,躺下看着窗外,月亮是弯弯的一道,没有星星,天上也没有云彩,满夜的月色都静静的往屋里跑,静静的躺下不动,身上披着一层月光,也不像刚才那么燥热了。
杨帆开口问余温:“我问你件事。”
“说。”余温手枕着胳膊,也看着窗外的景色,有个蛾子正卖命的往纱网里钻,呼扇着翅膀不同的打着纱网,余温起身迈过杨帆,伸手把灯绳拉下。
“我天,你要干啥。”静止了半个小时的杨帆突然双手防备,闭上眼睛往上移了几下。
“我关个灯,有蛾子往这里钻。”
“哦。”
“天呢,你这个脑子到底天天想的啥,学习不好,别的是一点也不差啊。”余温关上灯,躺下嘲笑杨帆。
杨帆不说话,翻身趴在凉席上,枕着胳膊睡觉。“你问,你问,我听着呢。”余温说道。
“不问了。”杨帆委屈的声音从胳膊缝里钻出来。
“问,你问,”余温说着把枕头从杨帆的胳膊下揪出来,说“你这样睡觉脸会长痱子的。”
杨帆翻了个身,瞅着窗外说:“你觉得国家统计的数据是真的吗?”
“什么数据?”
“就是你桌子上的那份报纸,上面说国家最新普查的男女数据,说中国有五百万到一千万男同性恋,而且还有专家估计有一千万女的也和我们一样?真的吗?”
“国家的数据,不能有假吧。”
“为什么我们在生活中没有见到过呢,要这么说一百个人中总该有一个吧,我们见过的人不止一百了,怎么一个都没有。”
“我们不就是吗?不就活在百分之一里吗?说不定人家也在寻找我们?”
“真的吗?”
“真的。”余温说着翻身拿起桌子旁的报纸,国家统计了男同志的数量,余温万万没有想到,数量这么庞大。
“其实,我有怀疑过几个人,我总是觉得他和我们一样,但是他们身边都有女朋友,可能我猜错了。”杨帆没有底气的小声说着。
“别这样猜别人,猜对猜错都挺尴尬的。”
“我知道,我就是和你说说。”杨帆说着转过身来,把自己热乎乎的手搭在余温有点凉的手心上,一字一句的说出自己的猜想:“你说韩余导演会不会是?他怎么能一眼就看出我们?”
余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忍不住顺着杨帆的话乱想起来。
“你说电视电影里的那些人,翘着兰花指,走路一扭一扭的,为什么我们不是这样的。”杨帆继续问。
“电影里都是假的,演出来总要夸张点的,再说,你不也演过电影,你知道的呀。”
“我以为咱们的那个大堂经理,娘们唧唧的,和我们一样呢,我观察他好久了。”
“我也观察他好久了,但他好像不是哎,我见过他小孩子。”
“我也见过。”杨帆失望的说。
两人不再对话,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掺杂在月光里,粉碎在空气中,将两人紧紧包裹。报纸上的庞大的数据,到生活中却找不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上千万人的统计数据,到头来只有余温杨帆两人在支撑着。
杨帆感到有点燥热,再次起身提着一桶水到门外哗的一声浇下来,湿淋淋的爬到床上,头上
', ' ')('的水到处乱甩,蹦的到处都是。
“明天就发潮了。”余温看着凉席的水,大声的说道。
杨帆把手搭在余温的胳膊上,说“你跟个小冰箱似的,当然不热了,我快热死了。”
“我也热,心静自然凉啊。”
“你别整八十老头说的话,你是打小冻得,天天都心静自然凉,我冬天都冒火,别说夏天了。”杨帆甩着头发,把水溅到余温身上。
余温把冰凉的胳膊搭在杨帆烫人的脖子上,杨帆举起报纸,在月光中看了看,塞到枕头下,小声的说:“本将军决定,从今日开始,我们开始努力寻找我们的伙伴。”
“你有那空多看点单词行吧,净整没用的事。”余温转身对着杨帆,继续说:“你那个成绩,就不难受吗?”
“不要紧,你学习好就行了,到时候我跟你混。”杨帆说着把自己裹进湿被单,装睡起来。
下午两点后,最后一批客人伴随着椅子在地上拖拖拉拉的吱吱声离开,饭店突然安静下来,后厨的师傅们拿着小白毛巾擦干脸上的汗,一起蹲在店门口的阴凉处吸烟,他们经常让一支烟给杨帆余温,刚开始两人还因为不会吸烟摆手拒绝,但又总觉得拒绝他们显得不够意思,只好道谢伸手接下。
余温拿着烟,刚点上,还有点不熟练的吸进去一口,想学着师傅们的样子,让烟进入肺里,然后从鼻子里慢慢的散出来。
杨帆拿着雪糕从后面过来,和余温一块蹲下,这是下午饭店门口特有的景象,一群人蹲着,坐着,也不交流,就开始吐云吐雾,看似活神仙,原来经过饭店门口的时候,杨帆也很纳闷,怎么看着当厨师这么舒服,到了后厨,杨帆才明白,忙碌了一整个中午,终于伺候走了最后一批客人,有了独属于自己的一点点小时间,那还来得及聊天,只想坐下好好静一静。
“给我一个雪糕。”余温从背后喊了一声杨帆。
杨帆惊恐的回过头来,余温也吓坏了,这是什么声音,说道:“怎么回事。”
杨帆的眼睛睁的更大了,余温捏了捏嗓子,继续说话,吸烟前还是小孩子软软糯糯的声音,怎么洗完一阔烟就变了味道,声音里掺杂进无数细小的沙粒,说出的话低沉厚重,余温清了清嗓子,就感觉那声音就像拿着砂纸在地上摩擦一样。
“怎么回事。”余温转头看着师傅们,不停的清嗓子。
“正常,小孩子变声嘛,变完声就是男人了,紧张个球啊。”师傅吸着烟,看了一眼余温,抖了抖烟灰,继续出神。
“正常?”余温想接着说话,但还没有接受住自己的嗓音,闭上了嘴巴。
“哎呀,多大的事,回家问问你爸爸就知道了。”师傅们头倚在墙上,还没有休息够就被余温慌慌张张的动静吵醒,不耐烦的说。
余温在书上看过变声期的介绍,可又忘记了里面具体说的什么,着急的往街上的书店跑,杨帆余温在书店里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一本关于青春期健康发育的书,又不好意思问店主,走出书店。
“你有没有带学校里发的健康手册?”余温用公鸭嗓的声音问杨帆。
杨帆摇摇头。
两人走进网吧,在搜索框里打上变声期。
“网上说要持续一年的时间,你这一年该不会都用这声音说话吧。”杨帆走出网吧的时候,问余温。
余温想说话,咽了咽唾沫,又把话收了回去,这声音太难听了,压根就不想用这声音说话,虽说自己想赶快成为男人,但有了男人厚重的声音后,余温突然觉得自己幼稚的外表根本驾驭不了这么低沉的声音,而这声音又让自己在同学面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晚上,杨帆躺在凉席上吃雪糕,余温抱着茶缸子在一旁喝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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