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穆站在原地定了一回神,抬脚朝季宵焕的方向走。
他走到季宵焕的身前,仰头看着他问:“季宵焕,你为什么退赛?”
季宵焕垂眸懒洋洋的看了一眼况穆,抬手将烟放在嘴边吸了一口,氤氲的白烟从季宵焕的指尖飘出,被风一吹眼就化成白雾散了。
况穆皱了皱眉头,无声的凝望着季宵焕。
他身边没有人吸烟,更不喜欢烟味。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季宵焕吸烟。
烟的气息吸入况穆的鼻腔,像是一根羽毛抓挠着他的心肺,让他止不住的想要咳嗽。
可是况穆却没有向后退一步,他仰头依旧望着季宵焕,安静等着季宵焕的回答。
季宵焕单手夹着烟,隔着氤氲的雾气看了况穆一会。
况穆的眼睛本来是很冷淡的,可是在望着季宵焕时总是在发亮,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不知疲惫的闪耀着,像是永远都不会熄灭。
季宵焕就这样淡淡的看了他一会,忽然笑了一声,说“况穆,你天天很闲吗?”
况穆的瞳孔猛地一缩,沉着脸色没有说话。
季宵焕挑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况穆。
况穆今天穿着白西装,和当年的模样如出一辙。
季宵焕弹了弹烟灰,回答了况穆的问题:“因为你选的曲子和我的选曲一样。”
况穆身子顿了一下,红润的嘴唇抖了抖:“我不知道,这首曲子是.......”
季宵焕不耐的挥了挥手,打断了况穆的话:“不重要,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为什么要弹那首歌?”
况穆手指捏紧了衣角,有些噎住了。
当年在季明义的三十六岁生日宴会上,况穆坐在宴会厅的高台上就弹奏了这首歌,为季明义庆生。
那时候他也是穿着一身白西装,而季宵焕站在大厅中间,无比坚定的对众人说。
他是他的弟弟。
他喜欢他,所以他是他的亲弟弟。
况穆知道,孩子时期脱口而出的喜欢,是很童稚很单纯的喜欢,并非掺杂着那些复杂的感情,那时的季宵焕开朗活泼,他可能喜欢很多的小伙伴。
季宵焕或许早已经记不清楚那天的话了,可是况穆却一直都记得。
因为况穆从小到大,只喜欢他。
“你是故意的?”季宵焕凝眸看着他。
“........是的。”
况穆就是故意的,他故意弹这首歌,私心的想着这样季宵焕就会想起曾经关于他们美好的记忆。
况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季宵焕,他妄图从季宵焕的眼睛里看出属于当年的过往。
“这首歌当年我在季........”
季宵焕却好似想不起来这些了,他淡声的打断了况穆的话。
“那首歌是我父亲写的,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
“可你依旧还是弹了。”
“是的。”
这个曲子是季明义写的,当初这首歌季明义手把手教他和季宵焕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三个人会弹奏这首歌。
见况穆这样坦率,季宵焕反倒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行。”
接着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季宵焕手里的那只烟快要燃到了尽头,他倚着树脚蹭着地上的碎叶,仿佛闲聊般的问道:“况穆我有些不懂,家人,钱,名誉,好像只要我有的东西,你都想要,而现在既然你都得到了,为什么还来缠着我?”
况穆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冷气呛入嗓子,他忍着咳意倔强的看着季宵焕,尽量减少自己的说话字数:“如果你觉得不开心,那些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给我?”季宵焕忽而笑了:“你要给我什么?钱?还是你家里的那个女人?”
季宵焕像是听了一个巨大的笑话,他笑叹着将烟头扔在地上,脚上用力的踩了踩:“你放心,我不稀罕要,我不是我父亲,会为了一个女人去自杀,只要是沾上你们况家的东西........我都嫌脏。”
况穆听见这话,呼吸猛地滞了一下,他抬起头,用极为缓慢的语气问:“你刚刚说什么........”
季宵焕挑了挑眉,看着况穆,没有说话。
他以为是他说话太狠,况穆不能接受,却没想到况穆向前了两步,赤红着一双眼睛,问他:“你刚刚说谁自杀了?”
“........”
“你说谁.......自杀了?”
况穆压低了声音,声音伴在风中,颤抖的厉害。
季宵焕眯起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况穆,他不信况穆不知道季明义已经去世了。
当年那件事情发生的突然,闹得满城风雨,季家上下因为季明义的死彻底的乱了套,林桂烨精神错乱躺在重病不起,季时礼高烧五天五夜变成了哑巴。
严敏慧却还出现在了葬礼上想要和林桂烨争夺季宵焕的抚养权。
一旦想起严敏慧当时未落一滴泪的表情,季宵焕觉得从心口溢出一股滔天的戾气。
季宵焕喉结滚动了一下,用无比的低沉的回答况穆的问题。
“我的父亲,季明义。”
“他,去世了吗.......”
“去世了。”
小树林的风越来越大,况穆站在季宵焕面前,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白纸,却依旧站的脊背挺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