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爹道了歉,但明显心口不一,他还没到能完美隐藏情绪和想法的时候,爹肯定看出来了,可他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谢琅看见简竺背对着自己,走上前敲了敲镜子问道:“兰珘哥哥?”
简竺听到动静回过头,担忧地看着小孩沮丧的脸:“你没事吧?”
谢琅也不讲究,一屁股坐在镜前。
“我想跟哥哥说话。”
“好啊,”简竺笑道,“只好辛苦你写字了。”
谢琅摇了摇头,拿来了纸笔,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他写得一笔一划,时不时就停下来思索。简竺也不催他,静静等他写完。
谢琅写了很多,最后把纸举给他看。
简竺对小孩笑了笑,便仔细看了起来。
谢琅八岁时机缘巧合下接触到了古物收藏这一块儿,自此之后对收藏的兴趣一发不可收拾。但别人可能只是当作个业余爱好,但谢琅不行,他是认真把收藏当作毕生追求。而且谢琅不愿参加科举,在这个唯有读书高的时代也算是清流。
这在某种程度上谢昆禹的期望相违背了。谢家是经商起家,到了谢昆禹时达到了鼎盛。谢家子嗣稀薄,大儿子醉心书画,谢昆禹无法,只好便把希望寄托在小儿子身上,谁知谢琅也不是个省心的。谢昆禹是希望他最不济去搏个功名来弘扬家业,可谢琅说他只想搞收藏,别的不想弄。
在谢昆禹看来,儿子阅历太浅,就算做收藏也十有八九会血本无归,而且他觉得这个东西不过是孩子一时的兴趣罢了,当不得真。倒不如收收心先考考试,等成熟了再想做也不晚。结果也不知道这对父子是怎么沟通的,第一次交谈闹得不欢而散。
这还真是个理想能不能当饭吃的问题。
在简竺看来谢琅年龄还小,正是不管不顾痴迷于某一样东西的时候。一旦着迷,就一头扎进去,别的什么也不管。可谢琅年纪小,再早慧也不过是个孩子,小孩子看事情比较片面,他的想法还有很多要完善的地方,这时谢父的提议将是一个参考。
谢琅在纸上写道:“我知道爹也不是期盼我多么出色,他站在一个过来人的立场上说这些,我接受他的好意。我难受,只是不喜欢我认为很认真的一件事,可爹把它当玩笑。”
“搏出功名后呢?我也许会在官场上越来越被动,不断地放弃曾经的追求。我愿意收藏,也希望我的藏品纯粹,而不是让它们染上那些灰暗气息。”
“还有,爹说,现在世道乱得很,你这么喜欢收藏也许不是件好事。”
简竺看完后,尽量用精简的语言向谢琅表达自己的意见:“收藏要钱。你家不倒你才能收藏。还有,你要实际做去你爹,啊不,令尊才不会觉得你在开玩笑。你还小,这些事都不急。”
谢琅点了点头:“我明白爹的意思。我难过的是别的事。”
“?”
“小孩子的话就不能当真吗?”
“当然不是。”
谢琅不再说话。
简竺想了想,笑道:“我们来学语言吧。”
“哎?”
“每次写很费劲啊,我们来互相学习。这样,我们每写一个字,就告诉对方这个字用自己的语言怎么读。”
“可以吗?”
简竺笑道:“来试一试,毕竟我们的发音还是有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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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竺一找到事做就感觉时间还是过得很快的,不知不觉一个月就过去了。期间他的生活很规律——每天大部分时间看小孩学习和自己琢磨发音,记不住的就请小孩不断重复,晚上主要是他和小孩互相学习的时间,前提是谢琅的功课全都做完了。两个人互相学习,进步还挺快,已经可以进行简单的日常交流了。
但晚上学习也有弊病。两个人都是认真的人,一旦学起来不弄明白不罢休,于是常常忘了时间,这就导致谢琅白天的精神不好,有几次上课都要睡过去了。他正在长身体,睡眠不足会损伤身体。谢夫人不知道儿子背地里的活动,还以为儿子患了什么病,忧心忡忡地想给他找大夫。
有天谢琅在他面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简竺这才意识到时间没有掌控好。他一边自责,一边勒令小孩上床睡觉,并规定以后定好时间保证休息。
谢琅歪头看他:“我睡的时候兰珘哥哥也会睡吗?”
“会的。”简竺微微苦笑。
白天还可以看窗外小动物和流动的云,晚上就真的只能数星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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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的一天谢琅兴冲冲地跑进来,一把扑到镜子前兴奋地敲着镜面道:“兰珘哥哥!兰珘哥哥!朝元节到了!”
“朝元节?”
谢琅高兴道:“这个节日里有好多花啊灯啊什么的,街上到处都热闹得很,哎呀总之很好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