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羲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脸从玉珠肚子上挪开,直起身体,解释道:“他在动,我……就瞧一瞧。”
闻言,玉珠的神情瞬间放松了下来,她舒展着身体又躺了回去,睡意惺忪地嘟囔着,“我还以为这是要生了呢,相公你说他怎么还不出来,莫不是有什么意外吧?”
苍羲替她将被子往上拉好,语气淡然,“莫要胡说,昨日睡前才叫了人诊过脉,一切安好,你莫不是忘了?这生育临盆一事本就各有早晚,时辰尚早,再睡会儿吧,莫要胡思乱想。”
嘴上是这么安慰着,但苍羲在女人慢慢地重新闭上眼睛以后也是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他暗暗思忖着,既然确定了这小崽子是随了母亲的怀胎生育期,一直不肯出来这般折腾人,不若叫云枢想个无害的法子在催一把,把这小混蛋弄出来……
大约是怕了这个如此之虎的亲爹,生怕自己真被催出来,这小家伙在当天夜里就准备着自己出来了。
正月二十四这晚,从太阳落山开始天儿就零星地飘起了小雪,待到夜幕完全降临之时小雪已经飘成了鹅毛大雪。
本来玉珠这些时日饭后税前都要听大夫的在宅子里来回走动走动,但今晚因下了大雪,玉珠便也早早地歇下了。
见玉珠歇下了,苍羲便也陪着她睡下了。
夫妻俩窝在暖烘烘的被窝里闲话家常东拉西扯地聊着,但玉珠现在挺着大肚子特别容易累容易犯困,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而苍羲从元宵起夜里就已经不再睡眠了,每日夜里便是守着身边的人闭眼假寐,只要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便能立刻察觉到。
夜深人静,屋外还在无声地飘着雪花,玉珠在睡梦之中不似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忽然之间蓦地往下一沉,在此之后,她的小腹便隐约开始有些坠坠的痛感,只是她睡得迷糊,起先也未明显感觉。
慢慢地这坠痛一阵一阵地越来越明显,同感也逐步加剧,然后她感觉到了似就是大夫说的羊水破了,一片黏腻濡湿……
几乎是火光电石之间的本能反应,叫她猛地睁开了眼,瞬间惊醒,急促地喘了几口惊慌的气。
苍羲本就只是假寐,已察觉到身旁与动静,他瞬间坐起身,低头对上了玉珠湿漉漉的目光。
玉珠对他憋憋嘴颤巍巍道:“相公……我这回可能是真的要生了……”
……
接下来,寂静的雪夜一下便喧闹起来,整个金家上下开始灯火通明,下人们来来回回地吵嚷奔忙着,不管是神仙还是凡人,该来的都来齐了。
苍羲站在廊下焦躁地踱着步,听着里头时而高时而低的惨呼,几次想要冲进去,但都被他的老丈人给拦住了。
金炳天觉得产房重地血腥太冲,男人进去了是不吉利的,会不利生产,女婿两次往里闯被里头的女儿喊人赶出来死活不让他进去之后,金炳天就一直盯着他以免他再乱跑进添乱。
苍羲神君活了这么久,连天界的规矩他都不必遵守,更是听都没听说过人间居然会有如此操蛋的规矩,一时间竟真就无法进去产房,只好偷偷地远距离输些灵力进去好叫里边的人减轻些痛苦。
但痛叫声还是在高高低低地时断时续。
苍羲躁得就像一只困在笼中的斗兽,来来回回暴躁地打着转,在加上午夜剜心之中准时发作,面色苍白,不知道的还以为生孩子的是他。
云枢就在廊下不远处,倚着栏杆老神在在地坐着,数十万年的交情,他还从未见过苍羲神君如此失态,瞧着真是新鲜有趣。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一道传音在他脑海中炸响,炸得他脑子嗡嗡地响——
“云枢,本君命令你即刻想出解决之法,她痛得命都快没了!立刻!马上!”
云枢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无奈地回:“尊上,你娘子体内有你半颗心,也是半神之身,吃了那么多的绛柁果,您就放宽心,不会死的,再则,若真死了,顶多您辛苦去幽冥府跑一趟,与冥君重新讨要你娘子的魂魄还阳便可。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最后一关,这孩子还是得她自己生,这痛楚也只得由她自己尝,谁都帮不上忙,便是神女生子也得尝过这骨肉断裂分离的痛苦,无一例外。”
苍羲有些气急败坏,“如此呼痛怎会没事?快至两个时辰了,丝毫未有进展,只是呼痛,必是有事!”
“哎呦喂,神尊大人,你自个儿便是个神仙,可别这么咒自己的妻儿了,妇人临盆,时候有长有短……不若你去帮着司命他们一起把这宅子的结界再加固加固,免得您这儿胡思乱想的。”
“可是……”
俩人正暗自交流着,忽然,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划破了下着雪的夜空。
“生了生了,是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中气十足的婴儿哭声呜哇呜哇地重重落在苍羲心上,他先是呆了呆,猛地一个转身,一马当先,挥开所有人,直直闯产房,这会儿是怎么拦都没人能拦得住。
……
玉珠起先折腾了好久,消耗了好一番体力,最后咬着牙拼着一股气硬撑把孩子送出体外,只听着耳边有孩子的啼哭声,听产婆说了句是个胖小子之后她便因一时力竭虚脱,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待再次醒来后,原本乱糟糟的产房已经安静了下来,血腥味也消下去不少,她自己浑身上下也在昏睡的时候被收拾干净了,头上也被戴上了厚重防风的抹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