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边走下台阶一边擦着额头冒出的细汗,他把因疯狂输出过灵力后一直颤抖不止的手搭在灵芝精的肩膀上,仰天一声长叹——
唉,真是作孽哪!早知道会成如今这番局面,他当初就不求着苍羲神君接下宋叙的身份了,仙凡生子……到底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回想起方才在里面的神君,满脸如霜冷峻,只一言不发地将他浑厚充沛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如金娘子体内,然而那金娘子的身体神魂却犹如一个不知深浅无法测探的无底之洞,汹涌澎湃如潮水的灵力一浪接一浪地涌入,却瞬间干涸,毫无动静。
为了让神力能更舒畅地发挥,神君直接就将他手上做掩饰用的骨珠给摘了……司命在旁看着,面对濒临暴走失控边缘的神尊大人,他却不敢多说半个字,眼下的情况,就算被天君发现了那也只能如此,只是可怜他司命危矣……
“明明昨儿个还什么事儿都没有,怎的一下就这样了呢?照理说,有尊上在,这不能够啊,究竟是怎么了,莫非是有什么妖魔要害夫人?”灵芝精挠挠头。
司命摇头,“应当不是。”
这天地间也没有哪个妖魔有那本事能在连苍羲神君都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害了他的妻儿,司命方才在里面的时候,也帮了会儿忙,他试着探了一下,症结应当就在金娘子腹中那孩子上,神君灵力源源不断地供给,俱都被那孩子吸收,但除此之外再无反应,金娘子的生气却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流失着,他也说不上这究竟是为何。
司命继续感慨,“我们俩是没法了,也只能等着了……话说,运云枢上神怎的还没来?”
就在司命这话说完没一会儿,两个耳聪目明的非凡人就听见别庄外院的大门被敲响了。
整个别庄方才被司命施了法,庄子里里外外的凡人眼中是察觉不到庄子里的异样的,外人甚至都不可能会来敲门,此时敲门的比不会是普通人。
灵芝精一下从地上蹦起,“莫不是那位云枢上神到了?可他怎么不直接进来还敲门哪,倒是头一回见从正儿八经敲门进来的神仙……司命星君您且稍等,我去开门看看……”
灵芝精化作一道灵光一瞬间飘到了别庄大门口,把门一打开,外头站着一个白衫胜雪衣决飘飘的男子。
男人周身仙泽缭绕,哗一下打开手中的折扇,对着灵芝精露出一个温润如玉的笑,“你这灵芝小妖倒是有趣得紧,不错,我一贯是个知礼的好神仙,进别人家前习惯得先敲个门,得了准许才会进,尤其是你家神君的家。”
灵芝精赶紧侧身给白衣男子躬身行礼,“小妖见过云枢上神,上神快快请进,我家尊上早已等急了,恕小妖方才冒犯,实在是情况危急,等不得了。”
云枢笑笑,合上折扇,倏地就消失在了灵芝精眼前。
里边司命早已等候在阵前,见到云枢上神终于是来了,他赶紧撩开飒星阵阵眼,恭请云枢入内。
屋内,强大的神法之气溢满了整个房间,正急躁地四处乱窜乱撞。
云枢甫一进入,便被迎面扑来的狂乱神法灵气逼得呼吸一窒,定了定神,好容易才缓过劲儿来,他挑了挑眉,这种架势,得亏有这飒星大阵罩着,不然这会儿九重天天门上的那口和光钟怕是要咣咣作响了。
苍羲见云枢进来,终于暂停下来不再无休止输送灵气,他抿了抿唇,面如寒冰,一点儿都没客气,“怎的现在才来,快些过来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肚里的孩子到底怎么了?”
云枢闻言,走上前去,对着榻上躺着双目紧闭无知无觉的玉珠上下一番打量,然后对苍羲道:“啧啧啧,苍羲神君这一趟下凡,收获倒是不小啊,娇妻稚儿全都齐活儿了,万把年不见尊上想起小神一回,好不容易想起来唤我了,就给我出这般难题,真是为难小神啊!”
苍羲听着,心越发坠坠下沉,他强自忍着即将暴走的脾性儿,冲云枢低叱,“再废话一字本君拆了你的倦舒殿,本君叫你快点,听见没有!”
云枢摸一把自己鼻子,还真怕自己会无家可归,他将折扇凭空收回,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认真,他伸出手,调动灵力,结印,在玉珠的正上方织出印结将她周身笼罩起来。
苍羲在旁一瞬不瞬地看着,不曾发出一点声响。
屋子里很安静,只云枢施法发出淡淡灵光将玉珠浑身笼罩在其中,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云枢闭上双眼全副心神沉浸下去,他的神色也逐渐开始凝重。
苍羲看着云枢越皱越紧的眉头,他放在身侧的手也越握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原本守在外头的司令也再等不住了,挑起阵眼,悄悄地探身进来查看情况。
又过去一阵,云枢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收回灵力和印结,吁了一口气,然后摊开手掌,一只莹白的小玉瓶自他掌间浮现,他把瓶子递给苍羲,“给她服下,只能暂且先压制眼下的凶险之情。”
苍羲忙结果玉瓶,从里面倒出一粒白玉一样的丹药丸走到玉珠面前,轻捏她的下巴,用了点法力让丹丸顺利下咽。
“云枢上神,情况究竟如何?”司命迫不及待地问,他觉得就是自己生病,他都没这么着急过。
苍羲也看向云枢,目光灼灼。
云枢看向苍羲叹道:“我也只是暂时压制住了腹内胎儿的动静罢了,苍羲神君哪,您的妻子肉体凡胎,她根本就无法承受您的血脉成长所汲取的力量,孩子要活下来,必须要无穷无尽的力量,也亏得你灵力多得没处使,如此填海一般填进去,腹中的孩子与你的力量一脉相承,自然来者不拒,若非如此,这位娘子的神魂和肉身早被剥离出来了,待到神魂散去,肉身五脏衰竭,这也是她早先困顿劳累,出现呕血的原因。这个孩子为了活命正在无意识地吸取他母亲的生机,与她争夺一个活下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