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世宗面上装作丝毫不在意对方的不待见,神色如常,笑笑上前,似是十分熟稔地道:“在下听闻宋相公少年天才,才高八斗连冯祭酒都万分欣赏,此次乡试落榜委实可惜,在下倒与本次批卷的同开关有几分关系,前几日与其一倒喝闲聊,无意间提起了宋相公,同考官也替宋相公扼腕叹息,本来以宋相公的才学大概也是能荣登桂榜,只可惜唉……不说也罢……”
吴世宗故作叹息,想吊人胃口,他暗中悄悄观察对面人都脸色。
可谁知,对面这男人仿佛毫无知觉根本没听到他说话一般,只是自顾自淋茶。
吴世宗咬咬牙,清清嗓子,加重了叹息的语气,“唉,宋相公啊……”
人还是毫无反应……
吴世宗脸都有些青了,他觉得此人极有可能是是故意的!也怪不得先前葛天启说他是个难缠的角色,他也没法继续故作玄虚了,自顾自说下去,“可惜啊,同考官说,本次乡试主考官大人并不赞同男子入赘妻家,只觉此举乃有损大丈夫气节,若为读书人,实在……唉,委实可惜了,宋相公在下也只是替你感到惋惜,你莫放在心上……”
对面的人终于有了反应,看着他倒茶的手顿在那里,吴世宗心里一阵得意。
苍溪放下手里的小茶壶,抬起眼皮终于正眼看向了吴世宗,满脸的古怪,“那主考官真是这么说的?”
吴世宗以为他是信了这话,心中得意,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装模作样地说:“唉,宋相公不必在意。”
苍羲复又继续倒茶,毫不客气地赶人,“你可以走了,不要待在我面前,甚是烦人。”
吴世宗脸色有些挂不住,一阵红一阵黑,但想想他此番目的应是已经打到,那颗种子已经种下,只待日后生根发芽……于是忍了下来,装模作样地朝苍羲行礼准备告辞,在走之前,他还拿出一份请帖递给苍羲,“在下最为商户,但一向最为尊崇如宋相公这般的文人,这是曲水宴的请帖,在下每年都会承办一次曲水宴广邀江南文人,宋相公不嫌弃便收下,十日后,曲水桃林,抑或能帮宋相公解决困境也未可。”
留下请帖后吴世宗便离开了。
苍羲连那帖子打开都不曾打开,直接就扔进小炉中添了火。
他还有什么困境需要一个蝼蚁来帮忙解决,真是多大脸哪……
苍羲喝着茶,看着槐花和近山,有些感叹,早知道那主考官会有次想法,他便直接说了他不考了,何须如此费力还背了一整本的书,失策,下回再行事就应该让灵芝小妖先提前探查一番……
……
苍羲在东郊待了一整日,直到日落西山之时,才在城门下钥前慢悠慢悠地回到了金宅。
本想着回来以后定是如前几日那般喷香的佳肴和一个这些时日越发温柔善解人意的娘子在等着他一道吃饭去,谁知会去以后,下人告诉他,让他自己一个人用膳,姑娘被老爷叫走了,不回来吃了。
至于被叫去做什么,听说是父女俩想商量着想请三位夫子过府给姑爷授课,好叫姑爷下回能榜上有名……
这独自一人吃的一顿饭,真叫神尊大人吃得无滋无味,一直到夜晚他已经合衣卧榻准备入睡时,玉珠才回来。
沐浴洗漱完后,玉珠在夫君身侧谈下来,同枕而卧,和他说起了晚上和金爹讨论的事——
“相公,我和阿爹商量过了,过后就请三位夫子过府,与你轮番授课,你若觉得哪位好便留下哪位。”
“当然若三位都留下也行,这三位夫子是阿爹至交好友从中牵线的,尤其是一位姓许的先生,他可是成康十四年状元郎的恩师呢!他能来也是要还当年爹爹的人情。”
玉珠没注意夫君的脸色,絮絮叨叨地说着:“相公先试试夫子的教习,这样可在府中读书也不比再外出,会比去陆山书院更方便,这次落榜相公不必介意,你只是这些年落下了功课而已,我想以相公之才,经过夫子们的悉心教导,定会……”
还没说完,身边的男人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倏地坐起身,直把玉珠吓了一跳,也下意识地跟着坐起了身。
“相……相公,你……你这是怎的了?”
男人抿紧了唇,忽然伸出手一把握住玉珠的肩头,双目灼灼地与她目光对视,神情极其严肃,“娘子,我有一事要郑重告知。”
玉珠被他握得浑身一震,以为夫君要告知她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心中不由一阵紧张,咽了口唾沫怔怔道:“你……你说,夫君你说。”
苍羲看着她,目光肃穆而坚定,一字一句道:“我已决定,想通了,放弃了,厌倦了,我此后都将不想再用功苦读了,不想再参加科考了,科举实在太过累人了,如今这般日子亦是极好的,我很是喜欢,比考取功名还简单,你不是说过若我为富贵闲人你亦以为可,如此,现今可能当真?”
玉珠微张着嘴呆呆地听着,过了好久才缓过来明白夫君的意思,迟疑道:“相公……你说的可是真的?若只是因此次落榜心灰意冷实在不可……”
“不不不,这千真万确乃我肺腑之言。”神尊大人目光认真而坚定,为了日后能过几日舒坦日子,今日必须得拼一把了。
“真如此决定了?”玉珠仍抱有怀疑。
“决定了。”某人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