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季檀星没有醒来,她安静的睡着,苍白的小脸快被呼吸罩全然笼盖。
谢则一晚上都守在她身边不曾离开,这会儿凑近看她,又轻轻捏了捏她的耳朵骨,漆黑眼眸一动不动的盯着。
崔北进来给他送饭:“吃一点吧大少爷。”
谢则点了点下颚:“放边儿去。”
他劝道:“……那你好歹去处理一下脖子上的伤啊,这看着也太他妈渗人了,你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儿,你爷爷,你外公,你爸你妈绝对能把青江的地都震三震。”
崔北看了一眼病床,忽然拿捏道:“不说其他人,嫂子胆量这么小,要是一睁开眼睛看见血不拉胡的你,不得再吓晕过去?”
谢则眉尾一动。
崔北见有效果又催促了一声,这才请动这位少爷离开座位。
谢则随便要了碘酒和纱布贴完伤口,又转身走回病房,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季新川也在,谢则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季新川站在门口道:“今天要是不醒来,可能就还得再睡好久才清醒了。”
谢则没说话。
“我实在看不得她住院的样子,”季新川忽然道,“她十八岁那年,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睁眼都是白墙,闭眼就是噩梦,这孩子血管细,后来护士连能扎的地方都找不到了……她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也很害怕扎针。”
谢则缓慢抬起眼睛,情绪沉沉浮浮。
季新川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她曾经和你通信过是不是,后来又没了。”
过了两秒,谢则道:“对。”
季新川情绪难忍的模样,一把年纪刚硬了一辈子的人也难以忍受喉中的哽咽,“她住院的时候手都抬不起来,也没法写信了,后来能???出院了,整个人的状态又实在太差,但是她后来并不是再也没有和你写信,难道你没有收到吗?”
谢则眉头皱起,捏着纱布的指骨微微泛白。
“你说,什么?”
季新川语音艰难:“……她后来还在不停的给京北邮信,多年都不曾间断,小小不与任何人沟通的那些年,其实一直都在尝试联系你,她是真的放不下你。”
谢则手指蓦的一松,剩余的纱布从他的指尖滚落在地上,流成长长一道。
……季檀星不是没再理他,而是他没有收到,他怎么会没有收到——谢则神情忽然凝滞。
想起了曾经被作为中转地点的野火游戏俱乐部。
断联的那一整年,他时不时的还会过去,后来最后一次去,那片已经被划分到了拆改区,俱乐部的老板在京北赚够了钱,已经准备要回老家娶妻生子了。
而曾经的野火变成了一个不存在的幽灵地址。
他那时以为,他早就被季檀星忘在脑后了。
季新川声音压低:“小小不会和你说这件事,但是我一直对当年郑存仁的案子心存疑虑,我明白小小,她没那么脆弱,很会自我调节,单纯只是绑架不会让人造成那么严重自闭的心理障碍……或许,她的信中会有一点其他线索,你还能找到信纸的话,就去找一找吧。”
说完季新川走进病房,留谢则一个人在门口处沉默站立。
过了一会,崔北和殷罗也从电梯口出来了,谢则看到他,忽然开口道:“崔北。”
崔北一愣:“怎么了哥?”
谢则:“你帮我去做个事。”
崔北二话不说:“尽管吩咐就成,什么事?我这就去办。”
殷罗和崔北没有在医院待多久,又急匆匆的离开了,谢则转身回去,季新川看见他进来就出去抽烟了。
谢则坐在季檀星身边,忽然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是很柔软干净的触感,纯洁的如一捧白雪一样。
“……怎么这么笨,收不到回信还一直往出寄,季檀星,你都不会来找找我吗,我都想办法去找你了。”他说着微微垂眸,眼睫半晌不动,掩盖着眼中汹涌情绪。
谢则十八岁从宁坞镇出来,没回京北直接飞到了青江,他翻遍了全青江所有的便利店,却因为误差和喜欢的女孩擦肩而过。
或许那个时候,季檀星已经身在某一家医院最深处的病房中了。
可是他却没有找到。
如果他那个时候就找到她就好了。
……
崔北的动作很快,谢则让他去找已经拆迁了五六年的游戏厅老板,他别的不说,当年拉帮结派谁也比不上。
回去打电话搜罗了一圈,还真从某个发小那里找到了当年游戏厅的明信片。
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本来不报希望,没想到电话那头却被接通了。
是一个中年男人响亮的大嗓门:“喂,谁?”
崔北客气一笑:“您是六七年前在京北开游戏厅的邱老板吗?”
邱老板明显愣了愣:“是我,你哪位?”
崔北简短说明了来意,并问他还记不记得那时候经常有一封外地的信寄到柜台处。
邱老板接口道:“是不是青江的快件?”
崔北一惊:“对对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