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除了厨师、侍应和护卫,没有别的客人。
唐纳修温和有礼地请他们落座, 说已经点了一些, 吩咐侍应传菜单过来, 请他们按照自己的口味再选几道餐品。榛真礼貌地道谢, 刚滑了滑,便听谢凛向侍应干脆地点了餐, 他就不好意思再慢吞吞的,也飞快选了几道看起来不错的餐点。
榛真和唐纳修已经不陌生, 但加入个谢凛, 聊天又拘谨了些。
侍应逐道上菜, 他们开始用餐。
星光落在玻璃穹顶,与灯火辉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优雅的环境令人胃口大开,榛真用勺子尝了口奶油玉米浓汤,小珍珍愉悦地舒展了枝叶,他愣了愣,立刻明白这些料理必然出自有精神加成的主厨之手。
他是第一次吃,十分新鲜,又切了小块牛排入口,开心地弯了弯眼睛。
唐纳修时不时看他,不由露出宠溺的微笑,你好像挺喜欢的?
榛真眼睛亮晶晶地点头:嗯,这些都很好吃。
唐纳修笑意更深:负责料理的是这家餐厅最顶级的主厨,你喜欢的话,这些天我都可以陪你来吃。
榛真刚想答应,谢凛看向唐纳修,冷淡道:不劳烦指挥官,我会带真真过来用餐的。
唐纳修只能讷讷地说好。
榛真给了唐纳修一个我也没办法,家长管太严的眼神。
唐纳修觉得榛真实在可爱,忍不住又好脾气地笑了。
谢凛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他们,握着刀叉的手忍不住收紧,刀尖擦过瓷盘,很轻的一声响,却让他听着生出浮躁的难受。
他维持着礼仪,迅速用完了身前食之无味的餐点,面无表情地放下餐叉。
榛真不免有些意外,他清楚谢凛的用餐时间,这也吃太快了吧。唐纳修虽然不清楚,但他心思细腻,忙让侍应提前上了甜点,自然地拨开了主食餐盘。榛真吃了七分饱,觉得也差不多,只是不舍得浪费,一大口将剩下的牛排咬住,吃得腮帮鼓鼓的。
谢凛见了,即便心情不是很好,也忍不住好笑地扯了扯嘴角。
唐纳修也笑着,记得榛真要的是冰淇淋球,贴心地帮他端过去,还给他准备了小银勺。
榛真咽下牛肉道谢。
谢凛只觉这人殷勤得刺眼。
好在甜品用不了多久就吃完了,谢凛想着赶紧把榛真拎回去,唐纳修又在那儿忽悠小孩:隔壁花厅有陨石观景区,要不要去看看,正好散步消食。
榛真犹豫地看向谢凛。
他总不能抛下谢凛一个人去吧。
谢凛知道榛真喜欢太空景观,看出他想去,只能大方平静地问:要去吗?
一般谢凛问出这种句式,基本便是在说他不介意、愿意陪着。榛真高高兴兴回了个嗯,扭头就问唐纳修在哪边。唐纳修笑着指了方向。
三人转而往花厅走去。
唐纳修在前边带路,榛真心里好奇一件事,挨着谢凛小声问:小叔叔,你之前还有请过别的私厨吗?
谢凛低头看他:没有。像是知道榛真的疑惑,继续说:阿瑞斯和我都很挑剔,没有人做的比你更好。
榛真被夸得笑了一下,他很久没下过厨,决定晚上做夜宵给小珍珍吃吃看,也给很久没吃的阿瑞斯开开胃。
花厅也被清了场,只有护卫守着出入口。
榛真一眼瞧见陈列在场中的星空带,目光被吸引了过去,而谢凛和唐纳修却突然看向了北角入口,那里有一个男人快步想闯进来,被数名护卫拦下。
先生,花厅今日不对外开放,请您明日再来。
庄园餐厅出入者都是帝国要客,即便唐纳修有所安排,护卫也不方便硬来。
榛真听到了动静,他看过去,就对上了谢石星直勾勾的目光。
谢石星设想过再次见到榛真会是怎样的心情,但当真的亲眼看见榛真变成浅银色的头发,才感受到了揪心的痛苦。榛真化形时颤抖哭泣着的画面,这段日子像梦魇一样重复出现在他的梦里。
他眼睛红了一圈。
榛真被联盟看得很紧,祁昀想私下找榛真会面,都找不到机会,如果不是他恰好在楼下用餐,玛尔斯对榛真感应极深,他此刻也见不到榛真。
两人这么对视,护卫都不知道该不该拦了。
谢石星推开他们走进花厅,他忘了要先和谢凛打招呼,直走到榛真面前,绷直着背,双眼通红,紧紧地抿着嘴唇。
榛真太熟悉这幅表情了。
谢家父母常年重病,一次又一次急救,谢石星从小到大都这个样子,要面子,忍着不哭。他拉开他私下哄几句,才会哭出来几声。
他把谢石星当亲弟弟,虽然因为退婚的事生气、生分了许多,但一个触动的回忆,他又难免心软,知道被一群人盯着,快哭的谢石星一定很难受,转头对谢凛说小叔叔,我和石星去那边说几句话,谢石星也垂眼含糊地叫了句小叔。
谢凛听不出语气的嗯了声。
榛真便像从前那般,扯了扯谢石星的衣袖,示意他跟着绕到星空带的另一侧。
深蓝的宇宙和浮空陨石将他们的身影挡去大半。
谢石星的眼泪掉下一点,他很快擦去。
榛真心情复杂地看着,他没想到谢石星在联盟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谢石星为他哭。
谢石星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捏着。榛真不赞成地要抽出来,皱眉道:你什么意思啊。
谢石星心里酸胀得很,他手松了松,却没放开,急着解释:我和宁越溪没关系了。
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他。
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
当喜欢榛真成为一件不会被人耻笑且理所当然的事,谢石星就再也克制不住他对榛真的情意,即便有些丢脸,他也忍不住说出了这些压在心底许久的话。
榛真愣了会儿,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低声道:你喜欢我,那当初为什么要和我解除婚约,不喜欢宁越溪,却让他当你的副助呢?
谢石星沉默片刻,难以启齿道:因为宁越溪是S。
榛真胸口起伏了两下,这真是谢石星会干出来的事,回想起被亲人都看不起的那种无力与伤害,榛真气红了眼,疲惫地不想再和谢石星说话。
谢石星既然肯承认,就做好了认错的准备,如果能挽回榛真,他什么面子都可以不要。
他低声下气地哀求:真真,我错了,是我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你搬出去后,我每天都在后悔,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会好好对你的。
你以前也这么说过。榛真静静地说,我不信你了,谢石星,你是因为我有了精神体,才会来道歉的吧。
谢石星痛苦地抿紧了唇,双眼通红。
好像是他才是最受伤害的那个人一样。有些事榛真也不想忍了,盯着谢石星轻声说:爸妈去世那个月,你不回我消息,钟女士问你有没有用我的零花钱,你说没有。
谢石星不明白榛真怎么知道这件事,表情愣住。
那个月钟女士说账上资金不够,没法采购天然食物,让我先用零花钱垫付,我的钱大部分都给你用了,只能和钟女士这么说,她不相信我,才去问的你。
为了你的面子,我没让她去族里借钱,而是自己出去偷偷找了一份学徒的工作,每天能挣大概几十克天然食物,榛真像在说别人的事,平静地继续,那个月对我来说好漫长,天天只能吃一顿,一小口肉煮一碗水,吃不饱,饿得难过的时候,就想着你能早点恢复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