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被子睡觉要是能有动静,才真是见了鬼了。
“哎呦,我们菡菡这肚子争争气呀。”她像和孩子说话一般抚摸着柏菡平坦的小腹,“找个时间我带你去看下医生,问问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柏菡沉默了。
柏菡的母亲余平露见状也是连忙符合:“对对,我朋友和我说过她女儿也是好久怀不上,去了推荐的一个医生那里,吃了两个月的药就怀上了。”
林沐琴面露喜色:“这么灵光,平露你把联系方式给我,改天我带菡菡去。”
“妈,”晏沥皱眉,“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
林沐琴回头瞪了他一眼:“二十八岁了,不小了,以后越来越难生。我带菡菡检查完,她要是没问题我就带你小子去检查。”
柏菡用余光看到他扶在沙发边缘上的手越来越用力,冷白的手背上青筋四起,指骨分明。
不一会儿,郑书艺和晏廷有说有笑地从楼梯下来。
厨师已经准备好了年夜饭,长长的桌子从一个尽头摆到了另一个。
晏家的桌子都是这样长方形的,没有方桌的方便,没有圆桌的喜庆,倒是有长桌的高贵和疏远。
晏廷坐在主位上,柏菡和父母坐在一边,正对面坐的晏沥,她的身边则是郑书艺,再边上紧靠着晏廷的则是林沐琴。
用餐期间,余平露一直用脚踢着柏菡,示意她给晏沥夹菜。柏菡垂眸,缩回了脚,装作不懂。谁知余平露不死心,直接伸出左手使劲掐了柏菡的大腿,指甲隔着裙子都要嵌进肉里。柏菡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在一瞬皱起眉,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啊了一声。
她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用筷子掰了一只鸡腿放到晏沥碗里。
“你吃。”
晏沥的动作一滞,抬眼饶有兴致地打量她。
干了的头发蓬松垂落,她只顾着自己闷头吃饭,夹菜夹得像完成任务。他将目光向左移,正好对上余平露谄媚的神情。
余平露见晏沥看过来,有点尴尬,连忙说:“晏沥多吃点多吃点,一段时间没见都瘦了。”
郑书艺挑了挑眉,慢悠悠说:“哎呀,那是最后一个鸡腿。晏沥,你给我好不好?”
柏菡低着头却抬起眼偷看。
晏沥不作答,林沐琴却说:“晏沥,给书艺吧,我们书艺想吃的都给她。”
柏致远和余平露回头瞪了一眼柏菡,似乎觉得她夹什么菜不好夹鸡腿。
柏菡拿起碗,一改常态,仰头快速地挖干净了碗里的饭菜,站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吃,我去后厨帮忙。”
她想起自己从前的心安都源于晏沥身边没有其他的女人,事到如今她发觉自己可能是想错了,他身边不是没有其他女人,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认识十九年,结婚三年多又如何,从头到尾她比郑书艺更像一个外人。
从不说话的公公,比起对自己的“温柔”更宠郑书艺的婆婆,对,还有那个没正眼瞧过自己的丈夫。
柏菡飞快地逃离了这里,走到后厨门口的转角处,靠着墙慢慢蹲了下来。脸埋在膝盖和手臂围起的小小天地里。
肚子咕噜叫着,她根本没吃多少就跑来了,饥饿感和即将要失去什么的不安感笼罩着她,倍感委屈地红了眼。
餐桌上郑书艺见晏沥没反应,柔声问:“晏沥?能给我吗?”
良久,晏沥摆下筷子:“自己拿走。我吃饱了,先回家了。”
林沐琴大声呵斥:“走什么走!年夜饭提前离席像话吗!你们今晚都住这。”
晏沥没有理会,自顾自拿起大衣径直离开,淡淡留下一句:“没空。”
他走到门口,刹住脚步,还是折返到了后厨门口,老远就看见角落里缩成一团的柏菡,她自抱自泣的模样他不是头一回见了。晏沥的眼神难以察觉地柔和了一些,走到她面前,站定戏谑道:“你是在这给后厨帮忙?帮他们看门?”
原本就被雨淋过的小脸,经这么一埋头一哭,抬头时的画面简直乱作一团。睫毛膏和眼影都糊在一起,手上也蹭得到处都是。
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像极了四年前她跟着父母来求晏家时的模样,看着柔弱又毫无攻击力。可惜一切都只是看起来。
思及此处,他眼底的柔和又散开了。
“走了,不是吃饱了吗?回家。”
柏菡一时半会儿收不住自己的眼泪,声音哽咽着也得回答:“这么早就走?”
晏沥附身贴近她的脸:“那你想顶着这张哭花的脸和他们说什么?”
“不是,我……那你……”
见她语无伦次,看得晏沥心烦,用力抓起她的手腕从地上拖起来,领着走出大门。
原来她的手腕这么细,他握在手心里竟还空空的。
他握紧了些,屋外雨已经停了,但仍是很冷,他走得很快,走到车边一把将柏菡塞进了副驾。
空调一开,温热的风徐徐吹出。
两人坐在车内,都平视着前方没有说话。
蓦然,晏沥欺身将柏菡逼得靠紧了车窗。
他轻笑,问:“为什么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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