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嗯。
你爸爸不在溪城吗?
周兮辞抹了抹眼角,咽下酸涩,低声道:在,我给他打电话。
好,你不要着急,你妈妈的情况没有那么严重,你先打电话通知你爸爸,有什么事我会立马告诉你。
谢谢。
周兮辞拿着手机往外走,迎面撞上后赶来的周国成和一众邻居,她顾不上这是在医院,也顾不上此刻还有旁人,出人意料地抬手给了周国成一巴掌。
这一声清脆的响声打得周国成猝不及防,他脸上青红交加,太阳穴青筋凸起:你翅膀硬了,也敢打我了?
他作势要动手,几个邻居忙拉住他:先去看看老徐的情况,你跟孩子叫什么劲!
要我说你丫头这巴掌打得好!你今天做的也不是人事!
周国成一时恼羞成怒,一用力搡开众人:要你们管屁事!!好!你们要管!老子走!
他丢下随身的皮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医院。
周兮辞停在原地,单薄的身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秦立红捡起地上的包递到她手上:别慌,我们在这儿,先去看看你妈妈的情况。
有了大人在,医院的事情处理起来就快速多了,徐慈英腰部扭伤,浑身多处软组织挫伤,伴有轻微脑震荡。
饶是周兮辞再懂事坚强,在这样的时刻,也远没有一个成年人来得镇定和妥当。
她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跟着秦立红跑前跑后,缴了治疗费和住院费,办好了住院手续。
在医院问诊求医的人来人往中,周兮辞不小心将缴完费的银|行卡账单掉在地上。
停下来捡起时,她看见账单底下自己的签名和缴费金额。
后背上的伤在体温和意识的回笼之下传出阵阵痛意,在那一瞬间,周兮辞突然认清了一个现实。
远方于她而言已是黄粱美梦,经年难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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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慈英需要住院一段时间,过年医院病床紧张,护士在过道用医用屏风隔出一块,在里面支了张床。
周兮辞婉拒了秦立红想要留下来陪她的意图,小秦阿姨,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回家过年吧,要是真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秦立红来医院这会功夫,已经接了家里好几个电话,她又垫医药费又跑腿已经帮了很多忙。
周兮辞不想她也跟着过不好这个年。
那好,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走之前,秦立红从包里翻出几张红钞塞到周兮辞手里:不要推,就当是我借的,等你妈醒了,我会叫她还给我的。
谢谢小秦阿姨。周兮辞攥紧钱,我送您下楼。
诶,没事,你陪着你妈妈吧,她这会身边离不开人。秦立红垂眼,等你妈醒了,你也回去换个衣服,都破成这样了。
周兮辞笑笑:我知道。
送走秦立红,周兮辞又回到病床前,徐慈英还在睡着,眉头紧锁,像是梦里也不安稳。
她没找到凳子,就那么蹲着趴在床边,抓着徐慈英的手不松。
哎呀,你这样蹲着不难受吗?护士进来换吊瓶,瞧见周兮辞的姿势,关心了一句。
还好。周兮辞揉揉眼睛,问:这还有几瓶水?
三瓶。护士换好吊瓶:你跟我来拿个凳子吧,总这么蹲着腿该麻了。
周兮辞去护士站借了个红色塑料凳子,回来坐在床边发了会呆,徐慈英眼皮动了下。
她忙凑了过去:妈?
徐慈英半清半醒,嗓子还是哑的:你怎么在这儿?
我们在医院,你受伤了。周兮辞抓着她的手,心里一块大石落地,眼睛红红的:你吓死我了。
徐慈英笑得虚弱,我没事。
她视线转了转:你爸呢?
周兮辞垂眸,小声说道:来了一趟,被我打了一巴掌,又气跑了。
徐慈英闭上眼缓了口气,忧心道:你跟他动什么手,小心他气急了失手伤了你。
不会的,当时小秦阿姨她们都在,我有分寸。我就是生气,他把你周兮辞不乐意再提这些刺激徐慈英:好了好了,我们不说他了,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说着说着,她眼睛又闭上了。
徐慈英精神还恍惚,身边离不开人,周兮辞坐在床边等着水挂完,本想着抽个时间回家一趟,但徐慈英一直昏睡,她也不敢离一步。
这天已是年二十九,除夕将近,夜晚来临后,整座城市依然灯火通明,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新年。
周兮辞大半天没吃东西,等到夜深了,下楼在小超市买了桶泡面,开水浇进面碗里,热气熏然。
她坐在开水间外的楼梯道,大口大口吃着面,眼泪掉进碗里,混着汤和面又一起吃了下去。
周兮辞仰起头,看窗外月色,忽然想起小时候在红杏,她和陈临戈坐在廊檐下一起看月亮。
她问陈临戈:哥哥,人死了真的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