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掌心的血滴在干枯的根茎上,瞬间被吸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草竟像个贪吃的孩童,一连滴了好几滴,都被吃得干干净净。
忘忧草吸收了他的血,缓缓活了过来,根茎变得水分饱满,枯萎的花瓣慢慢抬起头,枝叶招展,看上去似还长在地里的状态一般,若是此时此刻羽浮还醒着,见了这一幕,怕是要惊讶的合不拢嘴,会震惊上好半天。
真火凤凰之血可是好东西,可起死回生,亦可解百毒,用来救一朵枯萎的草药,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毕竟,天神受一次伤,流一次血,灵力便会大受损,轻则也要几百年才能恢复。
忘忧,顾名思义,忘记所忧思之事,不同于忘川水,这蓬莱仙草的药效要温和的多,不会抹去人所有的记忆,只会让人忘掉记忆深处最不愿记起之事,安神养气,对于困于梦魇之人,这东西再合适不过了。
他把忘忧草的花瓣摘了下来,心里没有一丝波澜,不觉可惜,只是发愁该怎么让昏迷不醒的羽浮吃下。
这草药霸道之处在于,不论是和其它的一起入药,还是直接食用,它的药效都不会变,还会兼容其它的草药的药性,可谓是药中的极品,所有的医者最喜欢的一种草药。
他想了想,起身走出山洞,在洞口设下结界,从外面看,里面空空如也,半个人影也没有,一旦有人想要靠近,山洞就会消失,和周围的其它洞穴易位,人以为进入的是原本的山洞,实则早就偷梁换柱了。
与此同时,墨澈也会立马感应到羽浮有危险,及时赶回来。
他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出去取点水回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事关羽浮,半点马虎不得,他不希望再发生让自己后悔的事。
后山灵气充沛,仙草茂盛,不乏水源,墨澈很快就取了水回来,用一片大荷叶做容器。
他回去的时候羽浮都还没醒。
不是他的身体,用着不舒服,沾了凡人的气息,灵力受限,他几千年的法力,困在这副身体里,使得出来的不过二三成,让堂堂天帝陛下觉得很憋屈。
趁羽浮昏睡之际,他从附身的躯壳里出来,恢复了天神的真身,把沈灵的身体放在山洞的一个角落。
这副身体以后还要接着用的,也许用的时间还挺长,所以,不会太随意的对待,还是要重视一些,毕竟,找到这么合适的凡人之躯不容易。
沈灵的身体很好,灵魂却被黑白无常带去了地府,这事说来也巧,他出身贫寒,父母双亡,家中没有几两碎银,时常去山上挖些野菜,采撷野果果腹,一日,辨认不明,误食了毒菇,毒发身亡,被阎王在生死簿上划了名字。
他死之日,与墨澈在凡间的年岁相同,身体也没残缺,无其它的毛病,正巧墨澈要找一具躯壳附身,以便接近羽浮,而他又是住在山下村子里,再合适不过了,于是便被墨澈收为己用。
黑白无常索魂那日,碰见了墨澈,认出他来,自知实力相差悬殊,不敢冒然与之交手,便任由他带走那具躯壳,把沈灵的魂魄带回地府,老老实实向阎王禀告了此事。
阎王欠他一个人情,对这件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了,至于沈灵,在人间还“活着”,无法转世投胎,只好把他的魂魄留在地府,不许入轮回。
后来,由于他成日吵闹,哀嚎不断,扰鬼不得安宁,被阎王下令关在了十三层地狱,一个只许进,不许出的地方,虽没有十八层那般恐怖,但也是令人瑟瑟发抖的地方。
墨澈从沈灵的身体里抽身离开,拿起摘下的花瓣,把它们放进水里,一眨眼便融化,无色无味。
他动作温柔地把羽浮抱在怀里,胳膊垫着他的头,让他靠在胸膛,把用荷叶盛着的融了忘忧草的水拿到他的嘴边,喂给他喝。
可是羽浮被魇住,不停地呓语,紧闭双眼,水喂给他,他一点也喝不进去,甚至还挣扎了起来,若不是墨澈的手躲的快,怕是全部的药水都要洒掉。
墨澈愁眉不展,扶着他的脑袋换了个姿势,帮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柔声在他耳边哄道,“哥哥,你喝一点,喝了就不难受了。”
昏睡的羽浮自然听不见他的话。
忽然,羽浮不知梦见了什么,浑身颤抖,双手紧紧抓着衣裳,口中大声喊着师兄,有些破音,还带着浓浓的哭腔,眼角流出了两滴晶莹的泪,顺着白净的脸庞往下淌。
他的脸色苍白,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助,墨澈心疼得无以复加,恨极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羽浮的所有痛苦都是他给的,而他在最无助的时候,喊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他最不愿承认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羽浮的心里没有了他的地位,被别的男人取代,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心安理得地占有羽浮。
“哥哥……”他低声呢喃了一句,声音沙哑,听起来是那么的失落。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就此放手,是舍不得,是执念,是命,他和羽浮的名字是刻在三生石上的一对,是命中注定,他不相信他们会缘尽于此,事在人为。
羽浮的身子抖得厉害,墨澈紧紧抱着他,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相贴的地方泛出金光,隐隐发烫,像是微弱的火苗在灼烧的感觉。
他低下头,用额头贴着羽浮的,闭上眼,一缕神识钻进羽浮的脑海,口中低声说道,“哥哥,你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