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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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既然是来道歉的,那姐姐为什么没有带礼物?”椎蒂歪了歪头,好整以暇的神态,多么理所当然。我羞惭地低下头。我什么也没有多带,对这场约会也毫无准备。帆布包里只有必要的乘车卡和钥匙,手机的配件:充电宝、蓝牙耳机,我的配件:以防生理期忽然到来的卫生巾和以防突如其来的鼻塞的纸巾。这么一想,乘车卡和钥匙也是社会生活的配件而已,背包和衣服也是。“好啦,请停止思考!”他踮起脚,鼻尖凑近我,像嗅树影下的桂花,“没有礼物的话,也完全没有关系。”我没有说话,等着他的条件。于是下文果然和他的腰一样陷入我的怀里,他靠在我身上,漫不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接下来,可以到我的许愿时间吗?我希望姐姐做什么,姐姐就做什么的一天许愿时间。”“……真的吗?”听起来竟然比我想象中简单许多,在帆布包里假作逡巡的手也跟着停下来了。“真的哦。”椎蒂煞有介事地点头,随手指向马路对面,“事不宜迟,姐姐带我去吃吧!”两份儿童套餐。汉堡、薯条、盛满玉米粒的杯子。机打可乐。第二杯半价的冰淇淋。拯救世界的公主和拯救公主的英雄,两种小玩具。“姐姐一直盯着他们看。”椎蒂说,慢条斯理地将薯条捏起来,塞到嘴里。盐粒就这样微不足道地沾着他的拇指和食指,落在他中指的第一个指关节上,像握笔似的。他故意将它拎起来,捏着末端提到手里,“好长一根薯条。”于是它落款似的蘸在包装盒覆膜的纸面上,淋满鲜红的番茄酱。薯条的中段有些软塌,显得摇摇欲坠。但是他毫不在意,将它递了过来。“因为刚好是一对嘛。”我说,回避他。薯条愈发凑近我的唇边。盛情难却。于是我小心地咬下它,入口先感觉到的是番茄酱的冰冷,再是薯条仿佛爆炸一般热舞着的咸味。椎蒂微笑着看向我,于是又一根更结实些的薯条被他挑中,横在我们之间:“姐姐应该知道pockyga?”从两头开始吃同一根长条形的饼干,先松口或先咬断的人就算输家。越是青春的电影,越爱演这个情节,我当然知道。但是……他凑近我,胳膊架在桌子上,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在人来人往的快餐店中,这也是一个很夸张的姿势,难免会让人驻足看上几眼。更何况我担心他上衣的下摆垂下,肚子会不会着凉。会不会叫人看见。“还是不……”下颌逐渐紧绷,我不得不将肩膀也向后靠些。“许愿了,姐姐。”他眨了眨眼睛,惋惜似的感叹着,“是害怕被人看见吗?”许愿。……他希望我做的事。我将握紧的拳头展开,朝他招招手,小心地瞥了一眼门外的橱窗:“坐过来吧。”于是椎蒂绕到了我的同一边,坐在我身侧。他再次伸出手,将薯条对准了我。不得不说,这根薯条真的太脆太硬也太细了,让我恍惚想起巧克力棒的口感,或许还是那个更甜一点;不过,含有番茄酱意味的吻不仅是甜,还保有它独特的酸涩风味。明明橱窗已经被我挡住了;明明坐的位置也是椅子竖得很高的角落;没有店员来这里收拾,邻座的餐盘乱做一堆。起初我不敢吻他,但他报复性地啄我,让粗糙的盐粒和番茄的猩红残留在唇角,让我注意到他上下翕动的嘴唇上那亮晶晶的油脂。想擦掉它,但是擦掉后会留下更加鲜艳的红色。如果再红一点,接近受伤,就会停止,他的身体不再留有任何痕迹。“还是不敢呢,姐姐。”人就在身边,说话接近床畔的私语。椎蒂把玩着那一对赠送给我们的玩偶。让他们凑近,接吻。我听到一声脆响。“你这孩子,闹的!”远远隔了三桌,那位母亲露出讪讪的、懊恼的笑容。她不满地看向身侧的孩子,而我不满地看向地上残破的玩具。我恍惚记起一般小男孩的玩具不会这样轻柔地接吻。他们只会碰撞。变形。粉碎。很耐摔的玩具,塑料的纪念品。只是有几个零件永远失去。这不该叫粉碎。“姐姐,”喧闹声中,他邀功似的将果汁递来,又伸手将我放在角落里的手机夺去了,“我们去看电影吧?”看电影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椎蒂偏偏选了一部只有彩虹厅才会放映的动画片。“它就排这么一场,没办法的嘛。”他央着我,“姐姐!姐姐!”他的两只手都过来挽我的胳膊,倒是有几分不顾脸面和家人打闹的意味在了。趁着餐厅里的其他人未能注意,“好啊,那就一起看。”我说。只有情侣座。“耶!”我才知道情侣座竟然是环形靠背,它是如此私密,坐进去的时候好像躺进太空舱里,只有卡座中间突出的一个小三角保持了礼貌的界限。它根本不构成威胁,因为电影一开始,椎蒂就借着全黑的瞬息爬到了我的腿上,坐在了我的怀中——在家看电影的时候,我偶尔也会这样做。

椎蒂很安静,当我真正为影片着迷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出声,任由我因紧张揪住他的胳膊,或者因为兴奋导致他被颠了起来,他会做的都只是调整姿势,尽量不干扰我。不像这次。因为是我看过的重映的电影,又或者这是椎蒂的“许愿时间”,他肆意地在我怀里磨蹭,从刚买的爆米花桶里摸出一粒爆米花,塞到我的嘴里。一开始只是这样,我推拒表示吃不下,他竟然衔着爆米花就吻了上来。男主角被美丽女郎吻了一下,一张猪脸竟然也会涨得通红,吐出长长的烟雾。“不专心,”他低声说,“后面女主角还要亲他呢。”“我想亲椎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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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他又献吻给我。我搂着他,只是眷恋地吻了吻,便强迫自己去拿从快餐店带上来的机打可乐。“我也要喝。”他说,又凑上来。气泡在食管中升腾,浮到脑海,轻轻地破碎。美妙的乐感。“好想姐姐。”椎蒂说。他眷恋地说着情话,然而此刻影院除了我们,竟然无人听到——整场竟然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出散场通道的时候,我忽然看见冒着红点的摄像头。我想要放开,紧扣的手指却被椎蒂用力握紧。“姐姐。”他亮出手机,明明白白地给我示意他手机上定下的酒店。“这个不可以。”我说。“为什么?”紧扣的手指轻点我的掌心,他知道我心跳的频率,“一可姐姐希望道歉,而我恰好有这样的愿望,为什么不可以呢?”因为,因为……我以为我带着作为未成年人的椎蒂一起入住酒店是很困难的,但当我们在前台办理登记入住的时候,只是说明了“表姐弟”的情况,以及“只够定一间房”的存款,服务人员便十分理解——她甚至知道在app上大床房就是比双床房便宜。他的手机登记的是钟续的信息,那是他的养父。他也有身份证,生产他的机构给他办的。我看起来实际并不像我身份证上应有的年龄,还要再幼稚些。但或许只是因为先进的扫脸机器擅长高端的磨皮打光,让我容光焕发,如此出彩。“早知道一个滤镜就能让姐姐心情这么好,我肯定会调整手机前置参数的。”“不许这样做。”我说。“明明大家都这样做。我只是想让姐姐更好看。”他说,“虽然在我眼里,姐姐已经够好看了。”可是最好看的就是眼前的你而已,椎蒂。我想这样说,却没有说出口,目送他闯进房间,冲到床上,冲到书桌前,冲到浴室门口又微笑着绕回来,跳到坐在床边的我的怀里,蹭着我的脸亲了又亲。“去洗澡啦。”我说。“好喜欢姐姐。”他答非所问,但依然很是听话地从我身上起来,摸摸我散在被子上的碎发。“我原谅你,”他说,“现在把你包里藏的避孕套拿出来。”我瞪大眼睛,起身:“我记得没放进去啊?”于是他像变魔法似的,从帆布包的夹层里摸出那只盒子,邀功似的凑到我面前:“是不是觉得很亏呀。”亏?这都快涨停了。我拉过他,把他按在床上,就着被子玩起滚雪球的游戏;他不甘示弱,于是紧紧贴着我不放手,直到我们天旋地转地撞上四个枕头,才喘息着,平衡着停下来。“怎么办,这下我们全都在礼物里面了。”我说。“嘘。”椎蒂说,“在包装被拆坏之前,我们可以一起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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