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二十一章</h1>
两人寒暄完这一句, 一时都看着对方没有再说话。还是许煦先反应过来, 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那个学长, 咱们进去吧!”
如果没有那一晚, 柏冬青对于许煦来说, 就是一个不算太熟悉但印象很好的学长, 和他过了这么久见面, 便是单纯的欣喜。但因为有了那一晚,这样的重逢,就多少有些尴尬和怪异。
其实这一年来, 她偶尔也会想起那一晚的事,虽然和一个不算熟悉的学长发生关系这种事,实在是荒谬得有些不真实。但她不止一次暗暗庆幸过, 幸好那晚出现的是柏冬青, 所以即使发生那样的事情,好像并不会让她觉得太难以接受。
若是换做别人, 冷静下来后, 恐怕就不知道有多后悔不迭了。
她有时候也想过, 如果那晚遇到的不是柏冬青, 会不会其实她根本就不会放任自己的冲动演变成最后那样的不可收拾?
当然这个问题只能假设, 却没答案。
两人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柏冬青让许煦坐着, 他去收银台点咖啡。许煦倒也没跟他客气地去掏钱包争着买单或者aa,毕竟他如今已经是一个执业律师, 一杯咖啡钱, 应该已经不是什么大数目。
店内的服务生早就换了一波,柏冬青点单后,低声朝服务生说了句什么,那年轻的女孩朝他笑着点点头,片刻后将咖啡递给他,他接过工具,低头自己在上面拉了个花。
许煦一直抬头看着他的背影。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穿正装,原来也是这么合适。
其实也才毕业一年多而已,但整个人的气质,好像变得很不一样了,与当初那个站在收银台内,穿着绿色星巴克制服的男生,几乎判若两人。少年人的青涩褪去了不少,虽然仍旧年轻,却也有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唯一不变的是,好像还是和从前一样温和。社会是个大染缸,他仍旧像是一棵屹立在山巅未经污染的绿色松柏。
柏冬青端着咖啡你转身时,许煦不动神色收回了目光。
“虽然当了大律师,但是拉花的手艺也没退步啊!”看着柏冬青递过的咖啡,许煦轻笑道。
他给她点得是惯常喝的拿铁,上面的拉花是一只形状精巧的猫咪,虽然简单,却别致精巧。
柏冬青在她对面坐下,弯唇轻笑了笑:“刚刚执业而已,怎么敢称大律师!”
许煦见他不仅点了咖啡,还拿了一盘点心,随口问:“还没吃晚饭吗?”
柏冬青点头:“今天挺忙,这个点才忙完。”
许煦又问:“是今天忙?还是当律师总是这么忙?”
柏冬青微微一笑:“现在刚刚执业,确实每天都挺忙的。”
许煦点头“哦”了一声,又垂眼看向咖啡的猫咪图案,过了会儿,冷不防抬头开口问:“你怎么会突然放弃藤校这么好的机会,进华天当律师的?”
柏冬青看着她的眼睛,微微怔了下,旋即又轻笑了笑:“去国外公派读研读博固然相对保险很多,回来留校应该问题也不大。但是去年暑假偶然得知陈老师在招助理,我忽然想,自己还这么年轻,也许人生还有很多种可能,为什么不尝试赌一把?毕竟我也只是个俗人,也希望生活能够过得更优渥一些。”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定定看着她,明明在说工作,但总让许煦有种感觉,他这是话中有话。不过她也没多想,只是笑着点头道:“说得也是,要是能成为大律师,收入比做老师当公务员可高多了。听说这两届本科毕业进华天的,就只有你一个,说起来,还要恭喜你呢!”
柏冬青道:“也算是运气好,陈老师毕竟是咱们学长和师长,郭院长和他很熟悉,就帮忙推荐了我。”
“但是你能留下来,说明还是很优秀啊!”
柏冬青谦逊地笑了笑:“其实也还是运气好,遇到陈老师这种好老师。”
虽然许煦知道他是在谦虚,但也没法否认,本科毕业就去给陈瑞国做助理,确实是存在一定的运气成分。
王妍说的没错,学习好真是太重要了,想给陈瑞国助理的人只怕能挤破脑袋,如果不是因为柏冬青勤奋努力,郭院长也不可能亲自将他推荐给陈瑞国。
她拿起勺子,有些舍不得地将咖啡上那只猫咪搅拌开来,若有所思了片刻,又冷不丁问:“听我们宿舍的王妍说,你经常来西区法院办事,然后顺便在学校食堂吃饭?”
柏冬青犹豫了片刻,神色莫辨地看了她一眼,点头:“嗯。”
许煦声音笑了下去,试探问道:“……那你怎么来学校,也没联系过我?”
其实问完这句话就有点后悔了,他为什么要联系一个对自己做过那种缺德事的女生?应该是躲都来不及吧!毕竟他这种男生,绝不会沾沾自喜认为那是一件占了便宜的事 。
柏冬青抿抿唇,过了半晌,才低声回道:“我担心你不愿看到我!”
“啊?怎么会呢?”许煦微微愕然地看他,她知道他是在说那晚的事,但她向来懊恼悔恨的是自己害了他,却从来没有因为那件事而不想看到他,哪怕确实有些难堪。
回过神后,她重重舒了口气,如释重负般眉眼弯弯笑开,双手合十:“只要你别放在心上,我就谢天谢地了。咱们以后别提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然怪尴尬的。这样以后还能一起吃个饭什么的,毕竟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
只要他不因为那件事对她嫌恶就好。
柏冬青看着她,点点头:“嗯。”低头吃了两口蛋糕后,又随口问,“你毕业去向定好了吗?”
许煦有点苦恼地扒扒头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当初读这个专业,也是因为我爸以前是法官,觉得学了法律可以做很多事,帮很多人。等学了之后,才发觉是自己太天真了。”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主要也是这几年没怎么好好学习,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半吊子,这回司考都不知道能不能过。暂时是打算去《法治周刊》实习,先看看情况吧!唯一算幸运的是,我爸妈没有什么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态,对我的期望就是开心就好,所以算是没压力吧。”
柏冬青点点头,脑子里蓦地浮现两年前那个坐进黑色奔驰车后座的中年男人。只有家境足够优渥,父母极尽宠爱的家庭,大概才会对孩子没有任何要求。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暖色的灯光下,年轻女孩白皙的脸还有些略显青涩的婴儿肥,但这一年来,她显然已经成熟不少。
成长不是坏事,只是成长后就不得不面对成人社会里的规则和黑暗,这是他正在经历的事,所以看着她,就不由得生出一丝不忍。
“学长,你怎么了?”许煦见他看着自己出神,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柏冬青回神,脸上浮上一丝赧色,赶紧低头喝了口咖啡。
许煦也不知为什么,今天见到他就特别有倾诉欲望,又继续絮絮叨叨道:“虽然我挺想好好做一份工作,但想到马上要工作了,又有点害怕。对了学长,你这一年多工作还顺利吗?”
柏冬青抬头,轻笑了笑:“虽然也是摸石头过河,但还算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