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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泰四年,文帝陆景退位,传位于太子陆瀚,时年三十二。
退位后,文帝自请为庶人,惟百年之后保留宗庙中谥号,登时掀起轩然大波,后世对此事也猜测颇多,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有史书言:
“帝名景,崇德皇后所出,元帝第七子,成帝之弟也。初以嫡长,立为太子,然少时性懦,亦无显才,素不为元帝所喜。帝时年十四,尚修文见之,尝私语妻曰:‘太子性沉稳,不露才,性坚韧,堪当大任。’是年裴渡任太子之师。
后元帝崩,诏传位于成帝。帝赴景城。
又二年,成帝崩,文帝继位。
帝在位凡十年,民生安乐,不发战事,休养生息,扫前朝黩武遗弊,而开后世太平之世也。
元泰四年,帝传位于太子陆瀚,是为明帝。而后江湖浪迹,莫知其踪。”
不过这些都与陆景无关了。
走出了京城,他再回头看了一眼,算作最后的告别。
原来觉得,皇宫是座小牢笼,京城便是个大囚笼。
他曾飞出去过,在塞外驰骋,在边城游乐,可也愿意为了一人,再入此牢笼。
现如今真的要走了,说不上不舍,却也有一种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晨雾未散,京城还未热闹起来,笼罩在雾气之中,似远似渺,似真似幻。
这些年倏忽而过,竟也似大梦一场。
“你舍不得了?”裴渡一声轻笑,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翘腿坐在马上,好不正经。小白这些年被他养得膘肥体壮,早就要忘了主人姓甚名谁了。
陆景摸了摸马头,小白蹭了蹭他的手,还是很乖。他牵着马往前走。
“我已经带足了毕生珍宝,留下的不过是负累,又何谈不舍?”
“前朝废帝仅登基十日,被废后仍从国库搬走了十车财宝。你这个皇帝当得也太亏了,来的时候只带着一匹马,走的时候还是带着一匹马。”
陆景抬头望他,笑着摇摇头:“非也。”
“走的时候,我还带了个人啊。”
正好一阵风吹起他的发丝,还似未束发时的少年模样,眼中赤诚,一如往昔。
裴渡竟然被他看得害羞起来。
“你准备去哪?”
“北地干燥多风沙,往南去吧。”
“别人都在江南置行宫取乐,那你可曾买地建屋?”
陆景摇摇头。
“那岂不是无处可去?”
“是啊,我们只好风餐露宿,天地为家啰。”
见到裴渡半信半疑的表情,陆景笑得更开心了:“骗你的,我怎舍得让你再受苦。随处走走,遇到自在之处便可安定下来,若无满意去处,那就继续走呗。”
走着走着,陆景想起一事:“你家乡不是在南边么?”
“怎么?你要和我回家?好啊,可是那里只留得几个老旧仆从,怕是冷清得很。”
“我只是想问问你,有何好去处?”
裴渡难得被问住,他怔愣半晌:“其实……我也不知……”
他幼时难得踏出家门半步,那些江南妙地草长莺飞的画面,也只在书中见得。
“那也没关系,我陪你慢慢走、慢慢看便是。”
裴渡忽然笑起来,陆景一瞬间看呆了眼。
他从未见过裴渡这样轻松的笑。不带负累,张扬肆意,甚至像一个少年。
陆景原本是有些遗憾的,遗憾于自己完整地错过了裴渡的少年时光。
可现在他不感到遗憾了,他觉得时光正好。
前半生的苦难也好,曲折也罢,不过是为了此刻,能与你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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