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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雾林。
一列列腾纹字浮现在文冀昌面前,他看了许久,才一抬手散去。
是有人针对长坤门,下手了。
“师父。”
门外,易微尘行礼。
“微尘啊,你如今剑道合一境,修为正在化神期。”
“是。”易微尘有些疑惑。
“待瞻悠出关,他也是剑道合一境,修为化神境。”
“师父想说什么?”
“瞻悠走后,魔云雪窟妖魔逸出。为师恐有外人陷害我长坤,届时瞻悠恐为众矢之的。”
易微尘瞳孔一缩:“三师弟为人端正磊落,嫉恶如仇,既然闯了魔云雪窟,便不会落下残魔。”
“来,陪为师弈一局。”
两人走至凉亭,坐下对弈。
文冀昌执黑,易微尘执白。
亭外鸟鸣依旧,亭内气氛却冷凝下来。随着一声声落子的脆响,棋局越发诡谲。
文冀昌陷入了思考。
长坤门远居东郢岛,与其他各大门派向来不冷不热,只与同在东郢岛的郑齐世家有灵脉之争,是谁要害长坤门?
可是说它害长坤门,它却选择了魔云雪窟,最先受到波及的理应是北冥海的严氏世家和道泉宫。如果长坤门不护韩瞻悠,那么这件事就可以结束在韩瞻悠身上,而长坤门丝毫无损。除非,那个人料定长坤门必定维护韩瞻悠。
亦或者,是与韩瞻悠个人结仇之人?那得多大的仇,恨不得以整个北冥海为旗子。
文冀昌想不通。
“师父,兆阳鸥私通了莲则教日明宗和合欢宗,会不会是他们早有准备?”易微尘手执白棋未落,突然想起什么。
文冀昌没想到易微尘忽然提起这事,有些讶异。不过这看似两件事,或许也有关联。他突然就回忆起——“若是深究,为师千年前曾在哀哉岭端平一窝魔修,他们在布阵。那些魔修是日明宗一派。”
“布阵?”
“没错。但是为师没看太明白。那阵甚是诡异。”文冀昌摸了摸胡子。
“如果说,布阵在那群魔修的计划里是十分重要的一项,那么他们找到兆阳鸥可能想在长坤门布阵?”易微尘推理。
“不太可能。那阵法极其复杂,工程量极大,又只有那群魔修会,在长坤门布阵的可能性很小。”文冀昌摇摇头。
“千年来,没听闻魔修有大动静。但他们应该是不会放弃的……”易微尘越说越慢,突然脑中灵光一乍,“所以他们在魔云雪窟布阵?”如果是等到韩瞻悠荡平了魔云雪窟的妖魔,魔修再去布阵,自然轻而易举。
“或许。这都是我们的猜测,为师再让无恕再去确认一番。若所有异常都是因为魔修布下的阵法,那就说得通了。只是不知是在瞻悠入窟前还是入窟后布下的了。”
“若真如此,莲则教日明宗应该不止布下一处阵法。一次在哀哉岭,一次在魔云雪窟,那自然还有可能在十八蜃楼和唤灵山脉布阵,北南中西都有易布局之地,除了东郢岛。”易微尘的神色凝重起来。
“我们刚除了兆阳鸥,全派历经整顿,很难渗透。郑氏齐氏是他们唯一有可能渗入的。只是为师实在不懂,日明宗哪来那么多人手。”文冀昌摇摇头。
“此外,日明宗找上兆阳鸥绝非偶然。”文冀昌继而补充道,“日明宗所谋不小。”
“师父是说,其他派可能也有日明宗的眼线?”易微尘问道,“一千年前,日明宗才从莲则教中分裂出来,从此莲则教分为日明宗和月辉宗。如果日明宗在各大派都有眼线,那岂不是早在莲则教分裂前就开始布局了?”
毕竟各大门派并不是很容易混入的。
一时两人无言。
“为师打算封山。微尘,你护好瞻悠,让他不可迈出长坤门一步。”文冀昌最终道。
“还有……”说着,文冀昌拿出一个玉佩交给易微尘,“这是掌门信物。我已和其余三峰长老说好,你就是下任长坤门掌门。”
“师父?!”易微尘一惊。
“师父,你是不是要瞒着徒儿做什么?”
随着文冀昌起身,易微尘也起身拦住了文冀昌的去路。
“为师去封山。”
“那山下弟子……”
“游历的弟子自然会召回。至于无恕他们……”文冀昌正待说,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掌门小院唤他。他止住话,道去去就回。
“哇,天上是什么?”
“唉?莫非是神兽?”
“真的哎,快看天上!”
“怎么看着像飞车?”
宋城百姓一时纷纷抬头。只见天上飞过一异物。前面是细长的东西,后面是一个长方体,似乎是……马车?!
修士毕竟不是真神仙,无法腾云驾雾,还是得依靠外物,或者以飞禽妖兽为坐骑,或者以灵力催动外物,如飞舟,其中又数剑修御剑是所有方式里最自由潇洒的。
但此时的剑修季疏
', ' ')('台,则是分外地狼狈。
“师弟!你太厉害啦!!”季疏台身后,女声破风而来。
季疏台咬咬牙。他正在“做牛做马”。
他一手背后,一手捏诀,脚踏贪狼,御剑而行。只不过,剑柄上缠着一圈圈的鲸油绳,牵引着后面的马车——赫然就是他们来宋城路上乘的那辆。唯一的不同,就是两个轮子下各自飘着八张减重符。
车里,宗无恕和雍宓散人忙着画符。两人一人负责一个轮子,一旦有减重符失效,就得立刻补上。邱友檀正在凭一己之力架起灵力罩,既减小了马车飞行的阻力,也护住马车在这高空罡风下不散架。胡桃儿则坐在一旁,给师弟喝彩加油鼓气,时不时给他丢几个灵石。
这架势着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谁叫长坤门一行人没经验,下山没带够钱呢?
一阵风吹过,空中马车已经飞过了宋城。
宋城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
季疏台一路御剑,待把长坤门的人拉至了北冥海附近,已经月上中天。
季疏台正在寻地方落脚,却突然眼神一凛。
“二嫂,你看!”
雍宓散人闻言,撩开床帘一瞧,顿时也面色凝重。
只见下方一座座山脉似乎被无数巨斧割开一般,露出深不见底的裂缝。
这些漆黑的裂缝在月光下与别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空中俯视下去,似一张蚕食大陆的网。
胡桃儿也伸出头去。
“这似乎是……是一个阵法。”雍宓散人打量半晌后道,“已经半启动的阵法。”
“季师弟,你且莫动。我将它绘下。”
雍宓散人拿过一张空白符纸,勾勒下裂痕的模样。
不一会,阵法勾勒完成。
“我们先去别处降落。”说罢,季疏台御剑,拉着一车人向远方飞去。
他既没去道泉宫,也没去严氏世家,而是选了一方空地。
待安稳落下,邱友檀出来取下了鲸油绳的束缚,季疏台收剑,进了车。
宗无恕和雍宓散人一起看着绘下的阵,正在沉思。
“呀,我好像掉了一个铃铛?”胡桃儿摸了摸自己的发髻。
“莫不是之前落在宋城了?”邱友檀撩开门帘进来。
胡桃儿共有四十九个铃铛,从低音依次到高音,组成完整的一套,叫混天铃。这是她生父死后留给她的天阶法器。高音铃铛小巧,经常被胡桃儿作为装饰带在头上、手腕上或者脚踝上,中音和低音铃铛个头较大,被胡桃儿串在红绫上,收在储物袋里。此时突然掉了一个铃铛,相当于法器不完整,若是奏乐时缺失一个音,则音修会遭遇反噬。
“我找找……”胡桃儿低下头来,拿出了红铃。她的混天铃互相之间皆有感应,可通过神识沉入一颗铃铛去感受其他铃铛的存在。
只见胡桃儿手捧一颗最大的铃铛,轻轻闭上了眼。
邱友檀守在胡桃儿身边,而季疏台有些累,他靠着车板,开始入定。
突然,一种恐慌感直达心头。
季疏台猛然睁开眼,一手摸上了胸前热得发烫的共情链。
大师兄出事了?
季疏台忙千里传讯,良久,大师兄才回复:“无碍,诸事小心。”
“你说,你来接替我派的双生族人?”
“正是如此。”
“段红玉刚回去不久。而这一位行血祭之职不到两百年。”
“可他出谷时间已经达到八百年了。这是我雪谷的规矩。”
“那下一位接替者是?”
“正是在下。”
文冀昌眼皮上下翻了翻,打量起眼前的紫衣少年:“可你修为不过元婴,远远比不上这一位。我派用着不满意。还是换一位过来吧。”
话落,不待紫衣少年说话,便让候在外面的道童“送客”,一路送出了长坤门。
文冀昌回到芳菲雾林,一出一梦中就见着了易微尘。
“微尘,好好待在芳菲雾林,不要出去。”文冀昌叮嘱道。
“师父,你既已命我为下一任掌门,又为何对我有所保留?”易微尘神色不同往日,透出股坚定。
“微尘,雪谷可有…出谷八百年必回的规矩?”文冀昌叹了一口气,问道。
易微尘摇头:“从未。我出谷时,雪谷的规矩是血祭最多五百年,并且也没有强制回谷。一般出谷的双生族人都是在长辈护送下到达各门派,由门派现任血祭之职的双生族人照抚三到五百年,达到元婴期及以上即可接替上一任行血祭之职。”
“照这样,这一次来的人已然是元婴期,可以直接行血祭之职。他们是不想让你多留在长坤门一刻,想把你尽快调走。”文冀昌道。
“师父是如何打发的?”
文冀昌照说了遍。
易微尘思考半晌,蹙眉:“徒儿怕下一个来的是阑珊月本人。”阑珊月靠着双修之法,修为恐怕已经
', ' ')('达合道期。而师父虽也是合道期,但毕竟受过三魂天之毒。
“他敢来,为师就敢见。”
“师父……徒儿愿往雪谷一探究竟。”易微尘突然跪地请令。
文冀昌一手扶起易微尘,拍拍大徒弟的肩:“别说傻话。明日先封山,而后行继承大典。大典一切从简,不必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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