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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就说当时那个紧张的氛围,我正仔细听着、等着大将给我心示呢,结果你家那口子就窜频来找我了……”
齐天嘬酒撸串,讲得是绘声绘色唾沫横飞。
烤碳熏烟在盛夏夜晚的文化宫街道流通,几乎任何一角都似五光十色的蓪纸花球,挤入灯火通明的大排档夜宵摊,翻翻折折,柳暗花明;这时抓过一把芝麻小葱撒下去,便化作熙熙攘攘的夜客,声色食酒。
两人坐在圆桌两边,啤酒可乐各一瓶,生蚝小龙虾猪肘各一叠,烤串两堆。
沈洪福捧过一把肉筋子,抖落些大颗粒的孜然粒就往嘴里送,油汁四溢。
等嘴闲下来,才疑惑抬头:“我家那口子?谁啊?”
“咳咳。”齐天也不着急损他明知故问,而是略清小嗓,故意压低声音模仿起来:“那个……‘胡济天,不要拖拉,做好你分内之事’……知道了不?”
“噗!我鸡皮疙瘩都起了。”
沈洪福手指胳膊就往前送,“冷漠的语气、高傲的语调、咬牙切齿的尾音,太像了吧,哈哈哈哈哈。”
“你还笑,我恨不得吓晕在你面前,谁要听祂监工Diss啊……不过你受伤确是我的锅,没想到还有人养的厉鬼在嘛,来来来,哥剥几个小龙虾喂你吃。”
对方漂亮的五官拧成一团,很是委屈:“怎么会是你的锅,我只是手掌划伤,又不是残废。”
“那你多吃点烤生蚝,高营养补身体。”
“对了,我有个比较严肃的事想跟你说。”沈洪福刚捧起生蚝预备大快朵颐,转而又若有所思。
齐天粗眉半挑摆出“别说哥懂”表情,酒杯挥边儿直接拍案而起:“你和你家的月猇海神谁娶谁嫁我都同意,但你必须是1啊。”
什么玩意,该喷可乐还是先掉凳?
“……胡济天,坐下。”
待一枝独秀落回原座,沈洪福才继续说:“有啥简单的道法能学学吗,至少能和冤魂厉鬼斗上几个来回那种?”
“想什么呢你又不姓张,洒个血就能让厉鬼下跪。碰到那些个东西建议乖乖躺平等救,冷静别挣扎。”
“……”
“话说你怎么要跟我学道法,是你家海神闪了腰了还是拔不动刀了?”
“我懒得搭理祂。”
“哈?还闹矛盾呢,”这次轮到齐天端着酒杯,带着笑或是很沉默:“算了我也不是很想听。”
八成在秀,他想。
三十
昨夜的梦里,不知是谁向天膛吹一抹薄的明亮,连同海面也闪烁珠贝光泽。
“嗯?新场景解锁?”
沈洪福将自己嵌入船内躺平,船身恰能将他容纳,于是就这般漂浮在海面上,似身体漂浮在空中,流向远方。
他伸出手在虚空中摸索,渐渐的,摸到了风。
『此处适合静养。』
月猇来了,祂轻伫在船头,望着月亮坠落水面,砸碎成一片片,直到整艘船尽是月光。
浮槎即是月光的影子。
沈洪福再也躺不住,起身说:“我可以向您许愿吗?”
『许愿?倒是稀奇。』
“这是我从小的梦想来着,我想学自在极意功,当超级赛亚人。”
俩一坐一立,倾听古老船浪声。月猇沉默良久,说:
『原来是上次欠我的笑话。』
“我是认真的好吧!”
『也是,否则你也不会在7岁、11岁还有14岁的生日许同样的愿望了。』
“……”
『所以到底所为何事?超级赛亚人、圣斗士和蜘蛛侠都是你当不了的,放弃吧。』
“哼。”沈洪福翻身坐到船边,用脚去耍水——好似踏进了花蕊,各色水浪在暗光里涌,涌来涌去,涌出花色涟漪。
他忽地笑起来,轻悠悠,像是扬起木棉飞絮,扬到高处。映在那红瞳中,是色水蓝蔼蔼衬出的傻又甜,眼睑阖起,世界就剩他俩。
“你吐槽功力倒是大涨。”沈洪福自得其乐,又玩了一会儿,说:“其实前天我真心慌得一批,跟你说的‘全靠我自己就行’这话根本是虚张声势……所以,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他扭头仰望月猇,仿佛望向一种远的、辽阔的事物,譬如海洋,譬如星空和连绵的山,偪仄的心情似乎能畅快起来——
恍惚间对方已轻身掠至当面,搂过他的腰稳住摇荡的浮舟,再次望定的眼里,有层层叠叠的涟漪。
『我给你的戒指。』
“嗯?不是挂在手机……”沈洪福伸出手,那枚戒指静躺在他的掌心。
正思考出神,对方直接伸手捞来他的后脑勺,额头相抵、气息喷涌,微凉的唇迅速贴上,轻佻的舌尖卷入口中,浅啄片刻后,低声细语。
『此即我,把它戴上,便能实现愿望。』
三十一
他回忆起这枚戒指曾经丢失过两次的经历。
', ' ')('第一次是在十二岁,沈洪福和同村玩伴去海边游泳,不小心把戒指弄丢在海滩,而后被一对旅游的年轻夫妇捡到,还以为是上天所赐,立马据为己有。结果当夜就开始梦见战鼓擂动,兵马踏沙,两人被层层枪戟围困其中惊吓万分,醒来后发现行李全被海水浸泡……好在当时客栈老板是沈家同妯,三年前也参加过那场奇异的“嫁神仪式”,连忙指点这对小夫妻将戒指还回海神庙,并献上贡品平息怒火。
第二次是在十五岁,沈洪福在去县城的汽车上被人偷了钱包,戒指也恰好在其中……结果这小偷在三天后手握钱包晕倒在海神庙门口,浑身湿透瑟瑟发抖,他不断呕出海水,被折磨得半死不活。
……
传闻中,月猇海神是一位控制欲极强、严苛且凶残的神祗。
在沈洪福尝试了食指和中指都卡住失败后,他往无名指上戴的动作骤停,愈发觉得这是什么全新套路,自己绝不能轻易上当。
“您早先是同我沈家缔结的守护契约吧……为什么到我这,就改变了心意呢?”
然而对方却颦眉凝蹙,那表情让他咯噔一下。
『原本是沈桂玉错误解读了我的心示,将你直接嫁予我,着实荒唐。』
这番说辞乍一听确实很有逻辑,他差点就信了。沈洪福再次捏住龙鳞戒,继续问:“既然是谬误,那先前的一系列奇怪行为要怎么解释?”
『除了说是契约必备的仪式之外,也只有‘我很中意你,想要将错就错’这一种解释了。』
拈花赏余晖,惜花一场;嗅得香气却未见花,如何罢手。
贪、嗔、痴。
无非颠倒梦想。
沈洪福试探着伸手握住对方小臂,说:“小时候我说童养媳是封建糟粕,就算是自由恋爱也要等十八岁,按处一年来算,便在十九岁正式结成婚契。虽然当时也就随口一句,我也从来没当真过,但现在一定会仔细考虑,而且我俩如今也算是好朋……”
『如果你接下来要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或是和胡济天一样的好兄弟,那就不必说了,我不想听。』
沈洪福没想到他的话竟会被月猇冷冰冰地打断,伸过去的手腕也被死死扣住,以至于产生了疼痛感,于是开始疑惑和生气。
……
“太霸道了吧,祂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还不准我说,完了还要生气,呵,爱听不听,我还懒得讲呢。”
瞧着沈洪福气呼呼地指指点点,齐天本来心里还有劝和与助攻台词若干,现在全忘了。
大概因为不重要,不如纯当个乐子。
“以你俩的性格,就发挥就蛮正常的,各说各的倒也互不干扰,哈哈。”
齐天又嘬上三两口小酒,越想越觉得好笑,哈哈哈哈个不停。
莫名其妙,沈洪福黑人问号。
三十二
三日之后,沈洪福的手伤好了个七八成,距离七月下旬的海祭节也不到十日。
在齐天工作的城隍庙前,大清早便迎来了一行四人,正是由上次事主林老板旗下网红经纪派来的精英团队。
洽谈之初,林老板本是想将沈洪福与齐天两人包装成玄学网红,被拒绝后退而求其次,准备跟随两人做一期宣传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播当地民俗的特别节目。
虽然最终目的还是想多拍些灵异画面炒作吸粉。
四人小团队很快就在城隍庙内搭起简易的拍摄环境,当红主播“海岛晴空”、导演老周早就和齐天这个老江湖聊得热火朝天,言语中的意思很明显:为了增加节目卖点,制造节目效果,他们希望能在开场时“检验”两位“小神棍”的能耐。
话已至此,检验方法亦是昭然若揭。节目组早已选定的事主终于姗姗来迟,她与海岛晴空皆是来自一线城市、穿着前卫、妆容精致、年龄皆在二十五六的漂亮女孩,今天站在小县城的城隍庙内,仿佛自带闪光特效,让人侧目。
“大家早上好,两位老师好,你们可以叫我‘晴茜’。”
尽管事主本人看上去高傲矜持,但她却在沈洪福朝她伸出手时轻微地瑟缩了几分。
“无论您如何通过化妆来遮盖脸上的伤,而不是去离开造成伤害的人……您心里的痛苦永远都无法被抹平。”
几乎是刚见面就切中要害,在场五人互相对视递着眼神,神色各异。齐天得意地微笑,恨不得直接来段freestyle来吹嘘他家洪福多牛掰;震惊呗,越是有故事的女同学越是逃不过他那双眼。
只见晴茜从脖子上取下一块四方银边佛牌,其中妖媚的狐仙小像被金箔人缘油浸了大半。
齐天眯起眼打量这道家忌讳的阴物,不禁调侃道:“小姐姐,您这是在泰国请的狐仙牌吧,这可是阴牌哦。”
“……我知道,今天来,就是想请两位老师看看,我男朋友打我这件事,是否受了这块阴牌的蛊惑?”
她话音刚落,沈洪福便瞥见一只粉红色的高跟鞋。
高跟鞋的主人似乎
', ' ')('正坐在剪辑师小郭身上,搂着年轻男孩的脖子、晃动着二郎腿。
他并非什么腿控,但也觉得那是一条肉感匀称、白到反光的美腿。
视线正想逐步上移,却在倏然之间被什么捂住,跟拔了插头似得满屏漆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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