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
“回来再说吧。”罗琴指了指屋外,“宁荞来了,别让她等太久。”
贺永言往前一步,拉住他媳妇。
罗琴见状,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贺永言:!!!
他平时都是这么对部队里战友的。
难不成,他媳妇也是拿他当兄弟?
贺永言想起当时罗琴答应和他结婚时犹豫不决的态度,心都凉了半截。
等到他媳妇出门,他也消了假,回到练兵场时,冲着江副团长叹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娶来的媳妇,现在又要飞走了。”
江珩语气沉静:“不会,大学有寒暑假,我媳妇会回来。我一年到头也有假期,可以去学校看她。”
这番话,江副团长还没说完,但尚未有定论的事,他不习惯过早提起。
“不是你媳妇!”贺永言幽怨道,“是我媳妇。”
江珩:?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教委门口,已经有不少人排队报名。
教委的同志给他们分发表格,提醒该怎样填写。一些人没听清楚填写的内容,也不好意思多问。宁荞见了,便温声提醒,举手之劳而已。
将表格递上去时,宁荞彻底踏实了。
从教委出来,她步伐轻盈,一路和罗琴有说有笑,两个人还一块儿去茶楼吃了酸枣糕。
到处都是来报名的同志,其中有一看就很稚嫩的学生,也有穿着老式人民服的岛上村民和知青。
知青普遍手头上是有些钱的,难得从大队请假出来,经过茶楼,便也相约着进去吃一些小糕点。高考恢复的消息已经公布好些天了,但他们仍觉得不够真实,一个圆脸小姑娘冲着边上的人说道:“你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这都掐了多少次了,脸都掐肿了!”对方说。
“胡说!”小圆脸气呼呼道,“我的脸不是掐肿的,本来就胖!”
宁荞听他们的对话,不由笑出声。
那几位知青见她笑,也不恼,圆脸的小姑娘还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蛋,露出腼腆的笑容。
整个茶楼里,太多年轻的面孔,这些面孔都像是被高考恢复的消息所点亮,变得精气神儿十足,充满着朝气。
“还是吃快一点,赶紧回去干活。”
“都要高考了,还干什么活呀!”
“你没听生产队长说吗?咱们村里的干部托人让别的地方邮寄备考的书籍,大队长说了,到时候谁干活最卖力,就把书借给谁看!”
岛上没有新华书店,只有城里有,可得转船两个小时才能到,他们没有这么多时间折腾来回。上回其中一个知青装病蒙混过关,代表大家去买书,可人是回来了,两手却空空。这知青说,如今新华书店里备考的书籍供不应求,刚运到,就立马被人抢购一空,根本买不到。一些知青还不信,认为是他留了个心眼,买一本书自己藏好,不愿意让大家成为自己的竞争对手。但后来几个知青跑到城里看一看,还真是这么回事。
此时此刻,几个知青听了这话,立马将还没吃完的点心塞到嘴巴里。
他们得好好干活,才能得到备考教材!
几位知青的身影顿时急匆匆的。
望着他们的背影,宁荞不由想起聂园长对自己说的话。
在军区托儿所附近,就有一个村子。这村子不算偏远,步行过去不过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有一回聂园长听说村子里一些村民,需要背着嗷嗷待哺的小娃娃挣工分,心中不忍。宁荞与她商议,拿出托儿班里部分名额,留给村里这些真正需要帮助的村民。
宁荞和聂园长便一同去了一趟这村子,烈日炎炎下,几个妇女用背带将小娃娃绑在背上,辛苦劳作,自己骨瘦如柴,小娃娃也被晒得小脸黝黑。
军区托儿所的园长和副园长提出可以免费让这几个孩子入园时,这几位女同志喜出望外,感激涕零。而后宁荞和聂园长,还看见地里很多知青同志。他们一遍又一遍挥舞着手中的锄头,神色麻木,豆大的汗珠滴落时,甚至没有抬手去擦一擦。
当时聂园长说,对于这些知青来说,劳作再苦再累,其实并不会打消他们的意志。真正让他们心中无望的,是对未来的迷茫。
而如今,他们的未来,终于不再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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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茶楼出来,宁荞回单位,将自己已经报名参加高考的事告知聂园长。
园长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她说的话,其他同事们都能听见。大家嘀嘀咕咕,说是聂园长对这位年轻的副园长细心栽培,现在她说走就要走,恐怕聂园长会大失所望。
“高考?”聂园长认真听完宁荞的话,笑道,“这是好事啊!”
宁荞迟疑道:“聂园长,您放心,在备考期间,我不会影响到单位里的工作。”
聂园长起身,走到宁荞身边。
当年选择这年轻同志成为单位的副园长,不少员工都在私底下议论她太糊涂,做出这么冒险的决定。可后来,宁荞独自顶住压力,用她的能力告诉整个单位里所有员工,这个副园长的职位,她当之无愧。
入职之后,宁荞为军区托儿所办了不少实事,她组织了大大小小的活动,还从根本上改革了教师们对孩子们的教育方式,就连拿出名额接受岛上村民的小孩,都是她提出的想法。
短短几年时间,在这位副园长的助力下,单位各部门的同志通力协作、并肩战斗,孩子们脸上天真纯粹的笑容,和今年年初招聘时托儿所外长长的队伍,都给了聂园长满分的答卷。
在单位期间,宁荞尽心竭力。
而如今,年轻人面对更好的机会,聂园长自然赞成她好好把握,尽可能争取。
“不要操心单位里的事,备考时间只剩下一个月了,你尽量把心思全放在这上面。”聂园长说,“我期待着咱们单位出一个真正的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