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纫机是死的,有用坏的一天;树是活的,可以移栽好多新树,诞生好多新的生命,迟早有一天这棵树的价值会体现出来。”钱谨裕眯起眼睛笑得特别贼。
“只有二房人能用缝纫机,树虽然是你三个叔叔的,二房人想吃白杏,你三个叔叔还能拦着不让二房人吃白杏吗?”钱母叹口气。
“那也说不准,兴许二婶做了什么事恼了三个叔叔,就不给二房吃。”说完,钱谨裕钻进厨房洗了一个大梨,咬了一口,清爽的汁水溅出来,可见梨的水分很多。
钱父、钱母认为儿子太年轻了,还不了解钱二婶的为人,钱二婶想占便宜没有占不到的便宜。张静棠知道事情始末,不由脑补二婶被三个婶子赶出去的场景,她不厚道笑出声。
——
又过了几天,张静棠的肚子往下移,有经验的妇人知道张静棠应该就在这段时间生孩子。
张静棠怀孕前期下班就躲在屋子里,邻居们对她没有什么印象。她怀孕后半期,钱谨裕天天傍晚带她出来散步,张静棠在他们脑子里不再是三个字,慢慢地变得立体、鲜活。
这个年代妇女怀孕,基本上没几个妇女因为怀孕变胖,原本啥模样还是啥模样,只不过肚子变大了,脸色变得暗沉,鼻梁上和脸颊长了一些雀斑。很少有人像张静棠,临近生产,张静棠皮肤越发红润,脸上竟没长雀斑。
“老话说怀的是丫头片子,当妈的怀孕期间变得和妖精一样。”生个赔钱货,看把她矫情的,走到哪里带着钱谨裕,周婶忍不住唾弃几声。
张静棠身体顿了一下,眉头紧蹙,用余光观察丈夫的神色。
“呦,怪不得周婶喜欢生闺女,一口气连生三个闺女,原来想变成妖精,把周叔勾引的神魂颠倒。”钱谨裕一脸震惊。
“噗嗤…”张静棠惊讶地打量周婶的样貌,可能相由心生,周婶整个人显得尖酸刻薄。
“呀,她是老妖精。”在巷子里玩闹的孩子突然指着周婶。
其他孩子愣了一会儿,忽然爆发出童言笑声:“老妖精,略略略……”孩子们你追我赶哈哈天真欢笑。
周婶脸憋得青一会儿、红一会儿:“没有家教的倒霉玩意儿,老娘……”
护犊子的家长走上前,哼了一声挑眉看着周婶。
周婶抖了抖嘴唇,墨色瞳孔闪现一道暗芒,待老娘和孙家正式搭上关系,第一件事把这些穷鬼踩在脚底下。
到男子胸口的院墙是石头砌成的,巷子里的小道也是石头铺成的。八月末,太阳不是那般毒辣,傍晚太阳即将落山,气温略微降低,加上石头不存热,风从弄堂里穿过,清凉的风拂过人们的衣服,让人心情舒畅。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移步到巷子里说话、弹棉花、纳鞋底、缝旧衣服、用高粱葶子做锅盖……大家边干活边听周婶嘴贱找人麻烦,交头接耳说悄悄话,不知说到什么,大家哄然大笑。
就在这时,几位知青管理部门的同志朝人群走来:“同志,打听一下你们知道周珑吗?就是那个训练狗袭击人的姑娘。”
“同志,你是不是……”搞错了
同志,我是周珑的妈,我带你去找她。”周婶提高音量盖住多管闲事的人,恶狠狠瞪着他们,警告他们被多管闲事。“
其中一位年长的同志眼神一暗,周珑是她亲生女儿么,女儿即将被下放的东北贫瘠地区,她却笑的如此开心。年长的同志根据往常经验,很快想通其中关键因素。他们抽调周珑的档案,自然知道她是一名工人,他猜测周珑母亲迫不及待让女儿赶紧滚,应该想让儿子顶替女儿的工作。这种事他见多了,一点也不稀奇。
几位同志跟着周婶刚走到院子门口,周珑肩膀上搭着两件破衣服出门。她扭头寻找钱谨裕,眯起眼睛咧开嘴露出白白的牙齿,拍了拍肩膀上的破衣服,让钱谨裕放心,那日从周明磊那里搜刮的彩礼钱她藏好了。
前两天晚上她偷听父母谈话,得知赵毅腹背受敌,这片区域不再是赵毅一个人说的算,赵毅以前的兄弟正在找机会揪住赵毅的小辫子,企图弄死赵毅,所以赵毅不仅不能放人,还要立刻将周璐干的事上报知青管理部门,安排周璐到农村改造。周璐跟赵毅这段时间过得太舒坦了,忍受不了去下乡过苦日子,于是想出一个注意,让一无是处的她顶替周璐下放,爸妈同意周璐的建议。
谁让她没有利用价值,周璐比她有出息。周璐本事大着呢,勾住赵毅的同时,还可以嫁给孙林祥,周璐不讨父母喜欢,谁讨父母喜欢呢!
周珑得知这个消息,并没有难过,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爸妈在这里声名狼藉,好人家的小伙子不会娶她,最终她落得被爸妈卖给瘸子、瞎子,还不如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找一个对她好的小伙子结婚。
钱谨裕搂着张静棠的肩膀,含笑看着她。
“同志,我是周珑,走吧。”周珑咧开嘴傻笑,抬起手迎风摇摆,和老邻居说再见。
“噢,好!”知青管理部门的同志沉浸在周珑的笑容里,直到周珑说话他们才回神。
“等等。”周婶觉得不对劲,死丫头竟然不辩驳。她恶狠狠揪住死丫头的头发,上下其手搜身。
周珑的衣服、裤腿被周婶掀开,在场男士急忙转身回避,越发厌倦周婶。
“到乡下好好改造,走吧。”周婶什么也没有搜出来,假惺惺说几句关怀的话,推着周珑让她赶紧走。
年长同志想说什么,最后没开口。几人带着周珑离开七巷,快走到七巷尽头,一个女人气喘吁吁跑到他们前面拦住他们。
“同志,可以写下三、三妹下放的地址吗?”周玲明白三妹留在这里,还不知道被爸妈卖给谁,不如换一个地方生活,虽然苦些,起码有了奔头。
女子虽然笑着跟他们说话,几位同志心里没来由闷闷的。年长的同志想了想,接过笔写下周珑下放的地址,写好了递给她。
周玲弯腰感谢几位同志,然后小心翼翼折叠纸片装进衣兜里。她手插进三妹衣兜里,眼睛弯弯道:“你二姐夫说每月给你寄东西,别忘了到邮局拿东西。如果遇到合适的人,记得拍张照片寄回来给我们看看,”她声音越来越小,控制不住哽咽,“让娘家人看看他长什么样子,不在乎钱。”
“知道了,姐,我和领导通过气让二姐夫顶替我的工作。”周珑朝二姐笑了笑,跟着知青管理部门的同志离开,走出七巷那一刻,她肩膀颤抖,眼泪不受控制拼命往下流。
二姐还是那么傻,她经常耍小聪明让二姐替她受罚…
——
周珑去偏远的乡下改造,周玲嫁给无父无母的男人,周父、周婶得意的大女儿被他俩送给孙梦梦,家里只有周父、周婶、周明磊,三人整天做白日梦,等着孙梦梦实现承诺。
直到张静棠在医院生下女儿,小姑娘办完满月酒,周明磊依旧躺在家里无所事事。
周婶比猫狗还要讨人嫌,甭想听她说一句好话,七巷里的人没一个和她搭腔。她的日子本来不好过,再加上儿子花钱大手大脚,她的日子更难熬。
儿子游手好闲,喜欢赌钱喝酒,夫妻俩一旦不满足他的要求,他拿刀威胁父母断了命根子,周父、周婶哪敢不依着儿子。
往常有三个女儿的工资贴补开销,夫妻俩并没觉得儿子花钱大手大脚,如今三个女儿全不在身边,仅两个人的工资养活儿子,实在困难。夫妻俩恨三个女儿不争气,生下来没把她们掐死或者卖掉,就是留着她们帮忙养儿子,没曾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周家每天上演一出周明磊拿刀威胁父母,邻居们全当看免费电视剧。傍晚,钱谨裕抓一把瓜子领着小黑嗑瓜子站在院墙外看家庭伦理剧,边看边凑上前起哄,鼓励周明磊快点下刀割掉那玩意儿。其他人跟风凑热闹,鼓励周明磊手往下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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