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上云朵低垂,路上行人接踵摩肩,栏杆上卷着一只粉红色氢气球,广告、招牌和电子屏,组成了一个零碎又繁华的现代星港。
旧教堂高耸的尖顶对面是小巷,小巷内依然有成排的紧挨在一起的小饭店,店招是老式霓虹灯,店主坐在店外的板凳上看报,孩子们跑来跑去。
当年,黎向巍就是把这样的小饭店做成了二层楼的大饭店,最又变成了金碧辉煌的五星级酒店。
最后,他坐在中心cbd的办公大楼内,掌控布满星港的无数连锁大酒店、大商场和娱乐城,成为星港餐饮娱乐行业的龙头。
姜行待人接物很有一套,一直回过头来同盛君殊搭话,介绍星港的历史趣闻,他讲话不疾不徐,很有涵养。
盛君殊身侧放着黑箱子,听的多,说的少,略有些公事公办的敷衍。
姜行客气地递过一回烟,被他婉拒了,盛君殊不喜欢在车上留下味道;半路上又给了一回红包,盛君殊捏了一下厚度,推辞得更加坚决了。
……也不知道有钱人怎么想的,没事总想往外撒点钱。
姜行微微一笑,不生气,扭过头,转而向衡南递了一根棒棒糖:“盛太太,也是第一次来星港?”
“……谢谢。”衡南发现这位秘书的瞳孔是浅褐色,眼窝深,骨骼硬朗,眼角纹却比同龄人多,应该混有欧洲血统。
坐在车上无聊,她窸窸窣窣开始剥糖,觉得糖柄有些硌手,仔细一瞧,上面金光璀璨,镶满了细小的水钻,再剥开一看,呆住。
这糖果乳白色,毫无杂质,光滑冷硬,这哪里是糖,这是一大颗和田玉珠。
“……”衡南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姜行接了个电话,语气听上去很是高兴:“三小姐说老板感觉好多了,已经恢复工作,我们这会直接去公司见老板,您看……”
盛君殊无所谓:“可以,看你们方便。”
星港中央cbd,是整个城市金融的核心,标志性的就是耸入云霄的几幢超高层建筑。
建的时间比较早,楼宇设计得中规中矩,但胜在体量庞大,走到楼下时,仰视整栋建筑,泰山压顶,遮天蔽日,使人凭空生出拜服感。
黎向巍的总裁办公室,就在其中一栋楼的核心部分,里面带了会客厅、餐厅、花园乃至露天泳池,这份奢靡不是拿金砖银瓦堆砌,而是拿石头、光影、植物和流水虚构了一个帝国。
高跟鞋踩在瓷砖上,整个中庭都会有空灵的回响。
姜行在门上叩三下,一群簇拥在沙发前的盛装男女纷纷回过头来,露出坐在沙发上、带着氧气罩吸氧的老人。
——叫他“老人”似乎并不准确,因为今年已经五十七岁的黎向巍不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老人。
他被发胶固定好的头发染得不见一根白色,西装外套敞开,不羁地仰靠在沙发上,皮肤是古铜色,体格是常年的健身积累出的壮硕。浓眉,双眼睁开,眼神威严。
除了他在吸氧以外,看上去其实更像一个有攻击性的中年霸总。
黎向巍把氧气罩拿开,上下打量面前并肩站着的两个人,眼里似乎有一束光:“盛总,终于肯来赏光喝茶了?”
盛君殊把衡南往自己身边拽了半步:“黎总。”
黎向巍不顾身旁人的阻拦,坚持撑着沙发站起身:“盛总是做厨房家居的龙头,黎某人早就想和盛总合作了。”
盛君殊和他握手,心里笑,这话吹出来也不打草稿。
大家都是当老板的,当的不是同一个级别的老板。
整个圣星在清河还算排得上号,但黎向巍这种动辄影响星港经济运行的世界首富面前,就是个卖锅铲的家庭小作坊,还龙头?
第38章星港(二)
黎向巍让大家都坐,汇聚在他身边的男女,就分散坐在摆了一圈的柔软沙发上。
一个年轻人凑在黎向巍跟前,半弓着身子听他小声叮嘱,不知是经理还是秘书。
盛君殊的目光不经意掠过对面的两个年轻男人。
左边的男人脊背挺直,坐姿板正,戴一副金边眼镜,不苟言笑,目光专注于摊在膝上的手机,这是黎向巍的大儿子黎江;右边稍年轻一些、翘着二郎腿,坐姿放松,笑意盈盈地冲他点头致意的,是黎向巍的二儿子的黎浚。
盛君殊感觉衣服角被衡南拽了一下,侧过头去。黎浚见夫妻俩头挨着头私语,将带着笑的目光安静移开。
衡南小声说:“师兄,对面那个人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们。”
“黎江受的是西方教育,不信传统玄学正常。”盛君殊贴着她的耳朵安抚,“据说他初中就被送到美国念书。”
别看黎江坐得端正,说不定此刻正翻着手机,跟好友控诉封建迷信害人不浅。
衡南默了一下。盛君殊又说:“你看右边那个呢?”
他指的是黎浚,毕竟黎浚在笑。
衡南搬着手指,不耐地摇摇头。
盛君殊揉揉她的头发,勾起唇,目光微深。笑又能说明什么呢?黎浚和黎江都是黎向巍原配夫人金耀兰的儿子,兄弟俩只差六岁,性格截然不同,黎浚是本地土生土长,人情世故学得老练,跟各方势力的关系都很好,见谁都热情带笑。
黎江学业优异,业务能力强,但回国水土不服,孤傲寡言;黎浚能力一般,但极擅与人打交道,得各大金主股东簇拥,似乎也很适合做董事长。传说兄弟二人为了接班人的位置,明争暗斗三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