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已经从漆黑一片变成了亮如白昼,但这白是刺眼的白,苍白如死。在不知何处而来炽白的光源下,所有的景物都在生着剧烈的变化,楼层仿佛就在薄薄的一层‘画布’的包裹下。现在,这些画布正在纷纷斑驳、翻卷、脱落、消失……
桌面、墙壁、椅子、房顶……被抽去了那层‘伪装’后,剩下的只是锈迹纵横的铁丝网和钢管、钢条的骨架,这里已经不再是光鲜亮丽高档小区,而成为一个惩戒囚徒的刑房,而那些原本不起眼的物品,也纷纷变成了各种狰狞的、带着锈迹和血痕的刑具。
摆放在餐厅吧台展架上的各种美酒,现在已成了一个个浸泡着腐烂器官的容器,而石苓人适才用的酒杯,也成了一樽装满了黏稠的、暗红色血浆的器皿。
餐厅的地面,那已经变成了铁丝网架的地面,仍在有物质不停的剥落、下坠。
于是一层又一层的铁架铁网出现了,直到红色的熔岩般的火光从最下面透了上来;
直到灼热的气如同高炉旁的水份般咝咝窜上;
直到火星和烟尘如同风中燃烧的煤灰般开始溢上并四处飘散。
与其说此时这里象那旧炼钢厂的高炉井架之上,不如更抽象的将其看成钢铁与烈火的噩梦世界,而所有的幸存者,都是挣扎在这噩梦烧烤架上的受刑者……
屋顶那几顶老旧的电扇,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炼钢厂巨大的换气扇,嗡嗡的极旋转着,似乎在给地面之下的岩浆鼓风,想要烤焦这里的人。
石苓人看了一眼几张熟面孔,半真半假的揶揄道:”我现在知道猪刚鬣的高老庄场景从哪里来了!”
相比他的苦中作乐,弱气女和貂皮大衣的女人早已是面无人色,而小姑娘更是软成了一团,从她的呓语中,我知道她们几乎是一瞬间从地下室来到了这里……这也是鬼打墙吗?
“请称为普朗克双缝实验……打掉所有的光源!”石苓人突然下了这样的命令。
虽然不知道石苓人的用意,但我们还是依言做了,破坏所以可以发光的物体。顿时,餐厅里只剩下由地面透上的红光,昏暗的光照的幸存者人人身上脸上殷红一片,如若涂血;那铁丝铁条的阴影也在人人身上脸上纵横交错,形成了一道道狰狞的暗影,尤显狰狞。
“看呐,这一块块吊炉烤鸭架上的烤肉!闻到肉熟的香气了吗?”转着自己不再流血的胳膊,石苓人压着嗓子试图缓解人们心中的压力。
“别提肉啊!小心我吃光你的储备粮食!”李南突然嫣然一笑,凑上来貌似撒娇的说。
石苓人居然大摇大摆的将李南搂在怀里,这两个人对视一笑,啵儿了一口。
“哎!哎!现在不是拍爱情片!”虽然明知道这是为了缓解气氛,我依然在一旁抗议的说。
李南冲石苓人吐了下舌头,显然不敢再腻着他了。
透过已变成破烂铁栏的门窗,我和石苓人等人可以清晰的看到远处高档小区附近的景象,那层翻卷的‘表皮‘,如同热力蒸腾下的飞灰,袅袅升空,融入漆黑的夜。高档小区里面原来的柏油路和小砖砌成的步行道均已不见,取代的是黑黄颜色的腐烂焦土。
大厦是坐北朝南的,但外围的小区主门在西边,出来二十米外就是一条南北向的四车道油路,血色的光源从豪华的建筑中、从巷道中、从四下遍布的裂缝中冒出,使得整个世界如同建在熔岩上的筛子废墟,充满了妖异和燥热。
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了,不是很大,却让这个烧焦的世界沦落到了另一种凄惨里,迷蒙的水雾,摇曳了红光的水迹和雨滴,那嗤嗤的声响,似乎是整个大地的哼哼。
呛瑯!呛瑯!沉重的金属摩擦声由远及近,人们的视野中逐渐出现了一个壮硕巨大的身影。就见一条汉子顺着柏油路一路步行而来。在这个人人有车代步的高档小区,这人步行,就显得比较突兀了。突兀归突兀,人家走人家的道,我们也管不着,但他的外表实在是令人侧目。那是一个有着古铜色肌肤的巨汉,土黄色的、肮脏的破衣烂衫缠在他的腰间,如同短裙,遮住他的下三路,小眯缝眼,短扫帚眉,大葱头鼻子、大招风耳朵、还有一张大嘴,几乎将整个头颅罩住,向前伸着的、长长的锥状造型显得极为怪异,看着就有那么点野猪成精的意思。
一把放大了数倍的铡草刀被握在那青筋暴起的手中,映着火光,显得格外血腥。这巨人的扮相极似古代行刑的刽子手,当然,凶悍之气尤胜三分。
此外,隆重出场的巨人是踏‘浪’来的,那些会出叫声的‘浪’是无数巴掌大的如同《夺宝奇兵》系列中圣甲虫一样的生物,这些甲壳虫有着黝黑的甲壳,大致与埃及圣甲虫相似的外貌,但它们更凶恶!仔细看去,它们有一张酷似人的脸,它们欢叫着翻滚涌动向前,将一路上阻挡的所有生物啃成骨渣,包括几个盲目游走的没有上臂的假想体。
“这个……也是假想体?“我颤声问道。
“不,”石苓人斩钉截铁的说,“我大意了,那是……一切之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