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都在怀疑,对于穆彤彤的死,我是否知道得比你们多,我发现了什么你们都没注意到的细节了吗?又或者……真有凶手,那会不会就是我?
的确我有杀人动机,由爱生恨么?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穆彤彤,我的家里卧室墙上全是穆彤彤的画作,我的电脑里全是穆彤彤的照片,穆彤彤的画展,我几乎场场都来。名誉就那么重要,值得我伤害这么爱的人?可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唯一我真爱的人,也被我的怯懦害死了,而我甚至无法保护她的尸身。只因为我这样的人不能被卷入谋杀案。只因为,我们刘家根正苗红的名誉不能因为我们俩受损。她的死亡,结果让我认清了自己是多么的卑鄙无耻、丑陋懦弱。而且自己还当了一个协从杀人犯,我,愧对男儿二字。但现在……”
刘耀勇看着我:“我依然很难从那段记忆中走出来。不同的是我想通了,既然我不能自己去揭发,那么为什么不能帮助别人将这个肮脏的秘密揭露出来?我明白这个道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不过,幸好还不是太迟。
所以,我今天来了,和盘托出。”
我喝了口卡布奇诺——酸甜的味道在口中扩散,可是在周边的热闹气氛已经消失的现在,这份美味也随之减半了。
刘耀勇和林友亚的叙述终于停了下来,我用手撑着额头,已经是泪流满面,原来,穆彤彤是这样死去的!你们真那么讨厌穆彤彤吗?你们明明是朋友啊!
林友亚垂下眼,像个顺手牵羊的小鬼头般,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的确!刚上艺术系那会儿,我、余宫音和穆彤彤玩得都很要好,余宫音家境不好,但她是个蛮努力蛮努力的学生,每天除了看书就是看书,除了教室就是自修室。
这样的女生往往和寝室里的所有人都能保持一种比较和善的关系,因为她成绩好,大家会比较尊重她;因为她刻苦学习,很多事她都可以置身世外,很多纷争她都不会参与进去。所以她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每个人也一样的对待她,这样的人说不上和谁会有什么特殊友情,但是也没有谁会特别嫉恨她。
而穆彤彤恰恰相反,她是众星捧月的那轮‘明月’,只要看过一次就忘不掉。”
“而我,算是一颗伴月的大星吧。后来刘耀勇疯狂地追求余宫音,而贝杜兰又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因此也加入了我们。”
说到这里时,林友亚眼中多了一丝光彩,仿佛回到了她们最快乐的时候。但很快,她的目光又暗淡了下来:可随着越来越深入的交往,穆彤彤发现了我们很多令人无法容忍的缺点。在她面前,我们的爱慕虚荣,骄傲自私,甚至会以嘲笑欺负别人为乐,都一览无余……我也知道自己有这些缺点!但我们本性并不坏,不会想着如何去害人!林友亚急切地为自己辩解。
“事已至此,说这种话又有什么用,”刘耀勇一脸的大彻大悟,“就算穆彤彤确实是自杀,我们逃脱了法律责任,也要终生接受良心的谴责!
这样也好,很好!很好!这正是我想的!我已经宁愿身陷囹圄,也不想再回到那个没有温暖的家!或者,那个地方根本不应该叫做家。每次回去那个叫父亲的人除了递给我一大叠厚厚的钞票,他连眼皮都懒得去眨过一下。”
林友亚点头,痛苦的表情又回到脸上: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们当初就不会同意那么做了!
话题暂告一段落时,我默默地拿起手机,110,我按下了这三个重要的数字。
这是我第一次拨打110。我必须不停跟自己说,我做的没错,才能鼓起勇气按下按键。之前一直觉得报警恐怕也没用,但现在我决定试看看。
电话接通的瞬间,听到一个冷静的声音,“你好,这里是……”
就好像一个绝望的人抓住一根稻草,我扯着嗓子叫着,“死人,死人了,我,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你好,请问你在什么地方?”
“这里,这里……”
林友亚抢过我的电话,“这里是猫尾摆摆咖啡馆,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说了这句话,她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去一下洗手间。”
林友亚拎起包包离席了。
“她不会逃的,”刘耀勇眼见着我望着林友亚的背影,“我猜她只是想补个妆,在被警察带走之前。”
不知为何,我相信他的话。我们很常会听到做坏事的人后来因露出马脚而遭到逮捕,在现在的我看来,与其说是当事人一时大意,不如说,本人内心有”被抓也无所谓”的想法才是真正的原因。因为受不了罪恶感的谴责,内心某处开始觉得”被抓还比较轻松”,因此才会自己露出破绽。
不对,如果穆彤彤被他们埋在樱花林里,那么筒子楼人防坑道里面的血迹是谁留下来的?在人防坑道口袭击我们的,警示我们的又是谁?
穆彤彤,你真的死了吗?我决定再探探口风,但刘耀勇先开口了。
“这位同学,目前你有对象吗?”
待林友亚消失在洗手间的另一头,刘耀勇随即笔直地望着我的眼眸询问。
“没有。”
“真的吗?”刘耀勇刻意以怀疑的语气问道。
我耸了耸肩。“你现在还有闲心泡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