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命和凶命并不受外界干扰,唯独白夜命摇摆不定,可能随外因改变。但命和命之间相冲的几率非常小,故事中的两夫妻都是白夜命,儿子却只克死了父亲。
有的人不能当父子,自然也有人不能当兄弟、当朋友、当爱侣。
“几个月之前,我替郁槐算过命。”岚和徐以年十指相扣,算命师的眼眸如云霞流动,“你应该知道,他是白夜命。”
徐以年没有说话。
从理论上来说,他的命的确有可能和郁槐相冲。但没有人在乎过这种可能性,命和命之间相冲的几率太小太小了,一个世纪以内,全世界都未必能找出一对相冲的倒霉鬼。
这一次算命的时间比过往每一次都要长,岚的额头浸出了冷汗,他握住徐以年的力量不断加大,到后来,岚的手指竟然开始发抖。
他的眼神令徐以年心生不安,在算命结束时,他催促道:“快说啊!到底怎么样?”
“你和郁槐不能相爱。”岚面色苍白,因为算出的事实心悸不已,“你们可以当敌人、当朋友,但独独不能当爱人,如果相爱,你将来造的杀孽全都要由他来偿还。你应该是知道的,你的命相里……”
岚后面说了什么,徐以年全都听不见了。前所未有的绝望感铺天盖地淹没了他,徐以年头晕目眩,双膝脱力跪在了地上。
他的命相里海一样多的头颅高高挂起,山一样高的骸骨连绵不绝。
一报还一报,这片他未来亲手造就的尸山血海,已经提前还到了郁槐身上。
岚于心不忍,想扶他起来,徐以年突然抓紧了岚的手臂,嗓音嘶哑:“所以郁槐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吗?”
岚只能如实回答:“命和命之间相冲虽然罕见,一旦发生就无可逆转。”
徐以年颓然垂下手。
他低着头,紧紧咬住牙,半晌过后径直朝前走去。岚见势不妙:“徐少主!”
唐斐挡在了徐以年面前:“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要去找郁槐。”徐以年双眼发红,“婚契没有解除,他还活着,我要去帮他!”
唐斐诧异至极,厉声呵斥:“你究竟有没有听懂?你靠近他只会害了他!埋骨场是什么地方,你怎么可能一个人进去?!”
唐斐的质问将鲜血淋漓的事实摆在眼前,徐以年被逼到极点,情急之下手心溢出电光,见他竟不管不顾攻击唐斐,一直站在远处的徐母惊慌失措:“小年!!”
轰一声巨响,从徐以年周身爆开的雷电将地面砸出了深坑,花草如茵的庭院瞬间变得坑坑洼洼。徐以年和唐斐双双跃起,少年的脸颊被飞沙走石刮出道道血痕,唐斐却连呼吸都不曾凌乱。
徐以年一半本事都是唐斐教的,面对失去理智的徐以年,唐斐甚至没有出手,只一再避开他的攻击。尖锐的雷鸣声犹如哭泣,徐以年竭尽全力的攻击被唐斐一掌接下。
唐斐寸步不让,徐以年目眦欲裂,冲他怒吼:“让开!!”
他话音刚落,唐斐的身影忽而消失。徐以年甚至来不及反应后脑便传来一阵疼痛,他陡然失去意识,跌进了唐斐怀里。
第54章 世界树
“郁槐……郁槐!”
徐以年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背上满是冷汗,后脑勺的疼痛刺激着大脑,他眼前一黑,扑到床边不断干呕。
昏暗的房间内,唯一的光源是窗外透进的月亮。徐以年缓了好一会儿,恶心感退去后昏迷前的记忆慢慢复苏,他想起自己坚持要去找郁槐,却被唐斐打晕了过去。徐以年匆忙去看自己胸口的婚契,确定契约还在、郁槐仍然活着,他才勉强平复情绪。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令徐以年头痛欲裂,尽管如此,有一件事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一定要找到郁槐,不能让对方独自待在埋骨场。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象那些惨烈的画面,翻身下床时无意瞟了一眼窗外,视线蓦然凝住。
淡蓝色的结界覆盖了目及之处,徐以年意识到了什么,冲出房间迅速跑下楼。白天被他破坏得坑坑洼洼的院落已然恢复如初,唯一不同的是,整座宅院都笼罩着半透明结界,犹如置身于巨大的玻璃球里。
他伸手去触碰,看似轻薄的结界却坚固异常,以指尖为圆心漾出轻微的涟漪,而后缓缓浮现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法印。
是唐斐。
怕他醒来之后会不顾一切地前往埋骨场,竟干脆用结界将他关了起来。
怒火在胸中翻涌,徐以年掌心聚起电光,一拳狠狠砸在了结界上!
半透明的屏障巍然不动。徐以年烧红了眼睛,调动起全身的异能突破其中一处,耀眼的蓝紫色电光令四周亮如白昼。他的拳头砸得鲜血直流,可他浑然不觉,只机械性地重复着一个动作。异能迅速消耗下去,结界依然纹丝未动。徐以年格外无助,绝望之下,他一头撞向了结界!
徐母听见动静匆匆赶来,看见的便是徐以年头破血流的模样。
“小年!”徐母心疼不已,“你先别激动!这道结界是唐先生留下的,这段时间不安全,你最好减少外出——”
“让他解开啊!”徐以年流血的手指拍上结界,“他凭什么这么做?!”
“……”徐母沉默不语,徐以年难以置信:“是您让他下的结界?”
徐母深吸一口气,放柔了声音:“你冷静一下,先和妈妈去处理伤口。”
徐以年看了她一眼,竟是又开始尝试破坏结界。闻到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徐母再也保持不了平静:“别再伤害自己了!除非唐先生本人在场,这道结界是不可能破解的!”
徐以年恍若未闻,流血的双手捶打不停。徐母心急如焚,她并不是一名强大的除妖师,此刻甚至没法将他打晕,惊慌之下,她死死握住了徐以年的手:“你要砸就砸吧,砸妈妈的手。”
徐以年挣脱不得,只能一下甩开了她。他双眼通红,额头的鲜血顺着眼皮流下:“求求您了,别拦着我!”
见他又要开始破坏结界,徐母骤然提高声音:“徐以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难道想绑住郁槐一辈子吗?!”
徐母向来温柔体贴,鲜少对人发脾气。徐以年因为她的质问不知所措,喃喃道:“我只是不想让他一个人……”
“究竟是不想让他一个人,还是你不敢独自面对现实?”徐母一针见血,大声呵斥,“你已经不能依赖郁槐了!既然无法相爱,你凭什么继续拖着他?!”
良久,徐以年痛苦地捂住了脸。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