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徐曼青听了却道:“公公言重了,可否将我的填充工具递过来?”
那大太监自然无不可,更是亲力亲为地将徐曼青所要的工具箱递了过去。
徐曼青捏起木棉,轻轻按摩遗体的嘴巴,让僵硬的肌肉稍微恢复一些过来。随后,徐曼青捏开遗体的下颌,将木棉填充到遗体的口腔内。
这个做法的目的是让萎缩的面部再度饱满起来,改善人死亡之后因肌肉萎缩而导致双颊凹陷的情况。
果然,在适当地填充了木棉之后,遗体的双颊被支撑起来,面部变得饱满,没有了之前枯槁萎缩的样子。
在徐曼青的指导下,敛葬大太监率着一干属下开始为遗体整理头发。
遗体的头发原本还算完好,但是由于之前徐曼青发现了颅内细针的缘故,为了寻到针口,便将原有的头发剃掉了一块。这样一来,便需要对遗体的头发进行修补。
而修补的方法,徐曼青之前也用过——那便是仿造之前为高太后修补头发的法子,只不过不同之处在于,高太后所用的发片是用发卡子卡在其他头发上,再利用发髻和头饰将发卡巧妙地遮盖起来。而对于遗体来说,由于人已经死亡,故而操作起来就更省事些,直接把发片用粘料粘在头皮上即可。
敛葬太监一边将修补好的头发细细地清洗梳顺,徐曼青则开始用宫内娘娘常用的桂花油轻轻涂抹在遗体面部,以增加皮肤的润泽感,为后期上妆做好准备。
做好“护肤”步骤之后,徐曼青开始将调至成皮肤颜色的金花燕支往遗体脸上涂抹。
对于遗体的面妆而言,固然也可以采用水溶性的粉彩来上妆。虽然粉彩化出的妆容更自然一些,但粉彩的覆盖效果毕竟远没有油彩来得好,特别是现今遗体的脸上已经有了修容留下的轻微瑕疵,用厚重油彩上妆会更适合一些。
在给遗体面部上好底妆之后,徐曼青重新用炭笔描了一遍眉毛,更是将太子原本有些疏散的眉尾给加重了一些。
之后,徐曼青又用粉彩溶于水,调至出轻薄的淡粉色,再用笔刷涂抹在遗体的脸颊上。
待基础妆容打理好,徐曼青将小部分木棉做成条状,填入遗体的下颌部,以撑起塌陷的唇部,让嘴唇看起来更加饱满一些。
在完成填充之后,徐曼青再度用粘料将遗体的唇部粘合,最后才往唇部涂上了与唇色相近的金花燕支。
待徐曼青处理完遗体的面部妆容,敛葬太监那边也已经把遗体的头发理顺了。
于是徐曼青接过手来,用牛角梳蘸了发油,十分熟练地给太子挽了一个大齐男性贵族惯用的君子髻。
在用发片修补并且又用发油修复固定之后,遗体的头发一反之前干燥枯黄的样子,又恢复了原有的亮泽。
在徐曼青的催促下,看到太子那支离破碎的脸一点点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呆在当场的太监们这才着急忙慌地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太子下葬用的金玉冠冕,小心翼翼地佩戴在遗体的发髻上。
如此这般,原本支离破碎的可怖面容已经消失无踪。
展现在众人眼前的,仿佛只是一个睡着了的,肤色红润、头发黝黑发亮的青葱少年。
第151章
徐曼青这边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遗容修复,另一边的皇帝德宗却像是有了某种心电感应一般颇有些寝食难安,此刻他无心政事,正背着手在正大光明殿里来回踱步。
此时天色已晚,照理说在这种光线条件之下殓房那边无论能不能完成修容的艰巨任务,此时也该派个人过来报备一声才是。
德宗正望着远处的灯火出神,另一头那一直贴身伺候的大太监便哈着腰进了来,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这晚膳时间都快过了半个时辰了,您看,是不是先吩咐传膳?还是龙体要紧哪……”
德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如今他忧虑过重,一点胃口都没有,故而晚膳的时间也是一拖再拖。
“富锦,你倒是说说,若皇弟真的是被人栽赃嫁祸,那陷害皇弟之人究竟有何居心?”
那被点了名的大太监惶恐道:“奴才不敢妄议朝政……”
德宗道:“在朕面前,你且直言便是。”
那大太监想了想,这才小心地斟酌着用词回道:“若谋害太子一事当真非翼王所为的话,那便极有可能是从翼王被囚一事里受益之人所为……”
德宗点了点头,伸手摸了一下桌案上的一封奏折。
这封奏折是诸卫大将军聂定远以及诸卫将军项望山联名递进来的奏章,所议的正是东鲁封地之事。
若放在平时,还远远轮不到项望山这种从四品官职的官员对皇家内事指手画脚,故而项望山怕自己人微言轻,这才托了兄弟聂定远一道联名,试图借聂家在朝中的地位来引起德宗的注意。
可就算有了聂定远加码,但这封奏折依旧是兵行险招。
且不说聂定远现下在兵部挂职,而项望山主要负责皇城防卫,这东鲁之地离他们又岂止有千里之远?若要提起论议,那也应该是职责与此相关的官员上奏才对,哪轮得到聂定远和项望山越俎代庖?
况且,在这满朝文武都因太子一死事有蹊跷的缘故纷纷一改之前的态度,就连叫嚣着要撤藩的官员此时也已经偃旗息鼓静观其变,在三法司给出个确切论断之前,多数官员都不再为此事上奏。
如此这般,这两个看似与翼王毫无交情,且与东鲁番地从来没有瓜葛的武官,却冒着极有可能会被归入翼王一党里的风险在这种敏感时刻上书谏言,看着不像是什么明智之举。
这封奏折即刻引起了德宗的注意,故而他也细细地看了。
虽说奏折通篇未给翼王做任何开脱,但字里行间还是多少站在了翼王一边。聂项二人认为翼王如今被囚,最大的危险就是东鲁的官心民心涣散,若是让域外势力趁虚而入的话,大齐难免会处于被动之地。
德宗自然想起了东鲁边境,居于物资贫瘠的海岛之上的羌族。这个民族在艰苦之地成长起来,向来骁勇。特别是羌族人擅长海战,一旦攻入沿海,必定会对大齐的远洋贸易造成极大的威胁。
德宗也不是没有想过暂时先派官员临时镇守东鲁,可东鲁封地已由翼王管辖多年,就算派人去了,能不能领得了翼王一手带起来的兵都另说。且若将官员派去,东鲁封地的官民定会以为翼王被拘咸安永无翻身之日。若翼王真乃谋臣逆子倒也好说,但现下案情扑朔迷离,这样作为反而容易引起反弹,到时便不好收拾了。
如今聂定远和项望山在联名上奏的奏折中一再强调在此种非常时刻必须要加强东鲁的军事防务,这也暗示了他们认为东鲁边境的势力会趁翼王落难而发力,搞不好会触发新的战争。
于是,到底要不要暂时先把翼王从天牢里弄出来也就成了一个让皇帝老儿左右为难的大难题——不放,则东鲁不安;放了,若是翼王对他这个皇兄心有怨恨,怕也是起不到想要的效果。这寝食难安的根源也就莫过于此了。
德宗经历了丧子之痛,之后又错综复杂地冒出来这么多是是非非,多少有些怀疑自己对事情的判断力,而平日里向来能给他提参考意见的高太后此时是万万靠不住的,毕竟这事涉及到她最心爱的小儿子的利益,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会支持哪方。
德宗原想对这封奏折视而不见,若这封奏折的提报者是别人倒也罢了,但那项望山偏偏又是徐曼青的夫婿。
不得不说,徐曼青在内宫里展露的那一手,若她有意装神弄鬼,搞不好还真能欺瞒世人,自诩是仙人再世也不为过了。
能将这样的女子娶进家门的男人,应该也不会是池中之物才对……
德宗皱着眉头思来想去,一时半会地还得不出个定论,可恰好在此时,宫外又有通传,说是那负责敛葬的大太监过来回话了。
德宗正好思及与徐曼青有关的事,又见有通传,便将那大太监给传了进来。
谁知那大太监进了来,直勾勾地就扑在地上,颇有失仪地朝德宗颤巍巍地汇报道:“皇上,此乃神迹,神迹现世哪……”
德宗一听,立刻让那太监细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