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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走前开放了部分权限,让虎杖可以在暗室内外自由进出。现在还处于六小时的观察期内,他没有替宿傩解开压制的意思,只是挥了挥手让虎杖别想太多。

随着药力发挥,宿傩的能力进一步下降,他又接连解放了数道刻印,才堪堪摆脱胸腔里窒息的压力。他自身太过强大,即使常年身处地狱,却浑然不觉。直到虎杖的血液打破了他体内的循环,连一贯屏蔽得很好的五感也如同泄露的气球,将外界的讯息巨细无靡地传达到宿傩脑中。

肉体上粘黏的胶质感,身体内部被过度使用的肿胀感,肌肉放松后疲惫的酸痛。宿傩蹙眉忍耐着。伤口已恢复如初,痛感却残留,闷不做声地缠绕在他身侧,像植物无害的枝条。没多少威胁,却让人心烦。

虎杖去隔壁浴室打了水来,沾湿毛巾替宿傩清理身体。他贴心地使用了比平时更高的温度,以便让宿傩更加适应。

确实如此,常人所习惯的温度对宿傩来说跟冷水无异。

宿傩垂下眼帘,看向他在热水里烫红的指尖。

平淡地说出了希望杀死宿傩的话语,又在一些生活琐事上极尽关怀。

这不是很矛盾吗。

想必他也清楚,宿傩绝不会因为这点小小恩惠对他另眼相待,正相反,他光是存在就是对宿傩的巨大威胁,如同高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如此悬殊的差距面前,别说“爱”了,就连“恨”,都显得太平和。生与死,输与赢,他们之间需要更激烈更对立的概念。

但小鬼做这些事,并不是为了讨好宿傩。他只是做了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并未存心报复,也非心怀恨意,那双眼睛里印出的影子不是宿傩,而是一个狼狈的、需要他照顾的人。这个人是谁都无所谓,换成五条坐在这里也一样。无论宿傩在世人眼中如何强大如何所向披靡,在小鬼眼中都毫无意义。他不爱宿傩,自然不会被牵动心神。因此痛苦和挣扎都不够深刻,而是像水面的树影那样一触即碎。

但这样就刚刚好。

如果小鬼因为什么可笑的命定,一转念就爱上宿傩。这只会让宿傩彻彻底底地鄙视他。世人的三言两语算什么,稀奇罕见的命定伴侣又算什么。就算全世界的珍宝都放在宿傩面前,随手也就毁掉了,有什么好可惜的。不想要的东西,就只是垃圾罢了。

没有自我意志的、随波逐流之人,一贯为宿傩所蔑视。爱虽然无聊,却拥有坚固的特性。在犹豫和迷茫中做出的选择,总是孱弱得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一旦变故突生,那些人就会迅速地反悔。于是宿傩便知道了,他们并没有做好支付代价的准备。

因此小鬼可以漠视他,也可以憎恨他。谁说命定伴侣不能彼此为敌?但他不能爱上宿傩,不能因为一个数字、一个理由、一个定义而爱上宿傩。

爱应该是……更坚固的东西。

“你在生气吗?”虎杖问道。

他把弄脏的毛巾在清水里洗涤干净,接着擦拭下一片皮肤的污渍。他做的很细心,像是习惯了照顾别人。宿傩从他脑中读出了一些有关医院的场景碎片,以及些许怀念和感触的情绪。

他自以为隐蔽地瞅了宿傩一眼,继续说道:“……因为我想要五条老师杀掉你?”

“我没生气。”

宿傩阖上眼皮,小鬼的力度和水温都很舒适,他已很多年没感受过这种柔和的抚触了。

虎杖小声嘁了一声:“骗人。”

宿傩连五条的玩笑话都忍不了,说一句回一句,根本睚眦必报。会相信他慈爱宽容的才是傻子咧。

宿傩微微抬起左眼眼皮,血红的眸子在睫下轻轻一眨。

“你以为有多少人想要杀我?真正做到的人又有几个?”

“毫无新意。”

“对你提不起劲。”

虎杖呆呆地望着他:“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呢?”

“路人。”宿傩说,“不重要的花花草草。”

“原来我是植物啊。”虎杖说。

宿傩瞥他:“虎杖本身不就是一种植物吗?”

“一不留神就长得到处都是,偏偏怎么践踏都不肯死。”

宿傩忽然想起久远前的那名药师,他常常跟宿傩抱怨,说药圃里满是虎杖的根系,都快容不下别的药草了。

不知那把火有没有把虎杖繁杂的根烧干净,至少在他离开前,还能看见在火光中摇曳的白色小花。

说起来,那名药师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宿傩盯着虎杖的脸,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虎杖最后将毛巾过了一遍水,确保宿傩全身上下都清清爽爽。于是他在五条提供的一大堆xx衣物里挑选了宽松好穿的浴衣,不灵巧的手指在宿傩腰间系了个丑陋的蝴蝶结。

如果忽略手脚上沉重的镣铐,光看宿傩的衣着,仿佛夏日乘凉,悠然生出几分闲情。

虎杖低头看了眼手表,还有五个小时到早课。虽然五条说他今天可以不用来,但虎杖并不想让钉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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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伏黑察觉到宿傩的存在。

姑且先瞒下去吧。他想道。

折腾了一晚上,还抽了一大管血,再怎么铁打的身体也顶不住。虎杖困得厉害,偷偷打了个呵欠。

现在回宿舍的话,还能睡上一会儿。但不知怎的,身体变得好重,像浸过水的棉花娃娃,简直要流淌到地面上去了。

恐怕是失血的缘故。虎杖迷迷糊糊地想。

他强撑着眼皮,拽了拽宿傩浴衣的边角。

“要留下来陪你吗?”

宿傩没说话,可能是默认的意思。也可能是他困到了听不见的地步。

总之,虎杖四处摸索着,好不容易给脑袋找了个合适的位子。触感很像枕头,既柔软又有支撑性。虎杖满意地拍了拍,试图让它蓬松,但它反而更加紧绷了。

算了。虎杖遗憾地放下了手。

他一低头就睡着了。

12

虎杖心不在焉地上完今天的课程,换了常服在校园里闲逛。他心里压着事,对去向并未特别注意。等街边的路灯一一亮起,虎杖才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离高专很远的地方。

周遭的景物唤起他模糊的印象,似乎是第一天来报道时走过的地方。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怎样的命运,只是单纯地为进入一个崭新的环境感到感到好奇和惊喜。

品酒社还是那么热闹,嘈杂的人生越过大门传来,很有人气的样子。虎杖调转了步伐,在一群席地而坐的醉汉中小心穿行。一走进去手里就被塞了杯啤酒,虎杖一边啜饮一边找到空位坐下。坐在他边上的壮汉一把搂住他的肩,狠狠摇晃了两下,自来熟地大笑道:“hey,bro,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虎杖护着手里的玻璃杯,没让啤酒洒出去。他想了想,诚实地回答:“我喜欢高个大屁股的女人。”

“有品!”

对方向他伸出大拇指,随即走向下一个目标,发起同样的询问。

虎杖看着他远去的魁梧背影,忽然发现他的背心是当红女偶像的应援衫,画面中央一颗喧宾夺主的爱心。

不知为何,眼睛有点发痛。虎杖赶紧眨了好几下眼睛。

右边的气氛十分热烈,左边却很安静。虎杖转过头,一个留着长刘海的男生和他对上视线。他的瞳孔微微放大,瞬间便躲闪了目光,流海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的手上桌上都是空的,虎杖友好地询问要不要帮他拿酒。对方摇了摇头,说自己其实是电影社的,只是同社的学长们听说这里有免费酒喝,就把新社员全拉来了。

他说的很委婉,隐瞒了大部分的排挤和霸凌行为。但有常识的人应该一听就明白了。因此他只是等着虎杖提出老生常谈的问题。

“你喜欢哪部电影?”虎杖说。

“啊?”

对方明显地愣了一下。

“诶?”虎杖只觉得莫名其妙,“难道不是因为喜欢看电影才加入电影社的吗?”

对方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神色复杂。不过,那副犹疑的表情最终还是融化成一个腼腆的微笑。

“其实……大家加入社团都是很随意的,并不会有一个认真的理由。大多数人只是感兴趣而已,并不到爱好的地步。”

虎杖挑起一边眉毛:“所以?”

“每个人做事都有不同的理由。但我现在是在问你。至于其他人的想法,我大概没那么关心。”

“你告诉我别人的理由,是希望我把这默认为你的理由吗,还是说,你希望我发现这其实不是你的理由?”

对方闻言,忽然慌张起来。他躲避着虎杖的目光,慌不择路地转移了话题。

“那……那个……我们来聊聊新上映的电影吧……”

约好了周末和顺平去看新上映的《蚯蚓人》,虎杖在回宿舍的路上高兴地哼着歌。他踩着脚下移动的影子,走过一段灯光昏暗的路段。

他极少走这条路。

和伏黑他们一起就还好,如果是单独一人,即使要绕一大圈远路他也会避开。

每当走到这个拐角,他就会想到那个危机四伏的夜晚。骤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残破肢体,一身血腥气息的两面宿傩,以及随之而来的身体上的剧痛,至今仍不时地在梦中浮现,以不可动的威压魇住他。

虎杖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下颌的碎骨像砂石一样在血肉里流动,半身陷入沉滞的流沙,紧密的压力如同地底张开的巨口,等待着他成为口中之食。

他感到宿傩的怀抱,无比灼热,如同流淌的岩浆。

他听见宿傩的宣言,欢迎他堕入他的地狱。

现实里的虎杖悠仁在这句话后失去意识,梦中的虎杖悠仁则因这句话而苏醒。

那一刻,初醒的意识恍惚游荡,表露出自己也不曾体察的真心。

两面宿傩绝非善类,他从数百年前存活至今,是世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灾厄。而虎杖悠仁的下半生却要和他捆绑,从此生死不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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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明明是悬崖绝境,却不得不做出微笑,纵身一跃,粉身碎骨。

欺骗别人,也骗过自己,死亡是一种善良的施舍。

这是有意义的。

在暗室里,握住宿傩手心的每一次,虎杖都这么对自己说。

这是有意义的。

上升的同步率不只是一个跳动的数字。它是有意义的。结合不只是单纯的性。它是有意义的。命定伴侣的出现不只是祸从天降。它是有意义的。

意义在于他将以此杀死宿傩。

虎杖悠仁人生最重大的意义,就是利用好自己的死亡。

不然还能怎样。

他只是个能力近乎为零的低级向导,连抚触宿傩的精神领域都很难做到,而宿傩作为黑暗哨兵之王,即使没有向导也不会陷入精神紧张的窘境。他们无法像其他结合的伴侣那样彼此牵制。

从头到尾,都是虎杖一个人的独角戏。

宿傩兴致来了就配合他作一阵子的戏,仿佛两人之间真有几分酝酿的情愫。然而,一旦宿傩感到无聊,便不吝于恶语伤人。虎杖在他眼里一无是处,他总是不厌其烦地挑明这一点。

但虎杖却不能像他那样坦然,他不能向自己承认其实他憎恨宿傩。他不能承认当他抚摸宿傩身体的时候,心中会有抑制不住的渴望。

渴望掐住他的咽喉。

就像宿傩折断他的肋骨那样,他也挤尽宿傩胸腔里最后一缕氧气。

回报以最亲密无间的拥抱。

他不能承认自己对宿傩的杀意。

那不够善良。

他走进暗室。

说是暗室,布局和摆设都跟普通宿舍没有区别。五条说这是高专的废旧家具再利用,虎杖却能从上面残留的岁月痕迹里读到另一人的生活轨迹。

前一个使用这些家具的人,可能已经死了。

可能就是宿傩杀死的。

虎杖看着沙发上百无聊赖的宿傩,感到一股窒息的绝望。

宿傩淡淡地看他。

他身上的刑具被卸掉了一部分,只在脖颈、手腕和脚踝佩戴着金属镣铐。高专在确认了虎杖血液对两面宿傩的有效性后,关闭了地底暗室,将宿傩转移到上层的房间里。高专保留了资源,宿傩得到了活动的权力,两方暂时皆大欢喜。

结合之后虎杖去问过五条,为何他不能杀死两面宿傩,暗级哨兵杀死普通一级本该轻而易举。

五条向他解释,两面宿傩满布全身的刻印,每一道都是力量的象征。宿傩以力量作为代价支付,换取漫长无涯的生命。不到关键时刻,他不会将力量完全解放。

宿傩之所以没有立刻解放刻印冲出高专的束缚,是因为他遇袭时恰逢十年的虚弱期。通过利用高专的抑制仪器,宿傩主动束缚了监守期间的力量,以此得到解放后更加强大的回馈。

也就是说,高专所压制的,并非宿傩真实能力的上限,而只是宿傩愿意展露的冰山一角。然而,为了延缓宿傩降临人世的时限,高专却不得不将这岌岌可危的束缚传递下去。直到某一天,宿傩完成对自我的束缚,再度破茧而出。到那时,恐怕就连五条也难以阻止了。

五条说话时的嗓音依然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不好的时候就应该多吃喜久福。虎杖常常想知道,五条老师为何总能如此轻描淡写。是因为很强吗?因为很强所以什么都能做到?还是因为什么都做得到所以强到异常?但这种感觉他从未在宿傩身上体会到。

不似五条悟身上银河般的夺目光辉,宿傩就像一条流淌在地下的岩浆河流,在幽黯中若隐若现地闪烁着高温的火光。虎杖一开始以为那不过是灰熄前的余烬,一夕一刻的苟延残喘。但五条的话让他明白自己想错了——那纯然的烈焰是连大地都无法承受的。他会毫无怜悯地把一切焚烧殆尽。

恐惧和惊悸轮流冲刷着身体,死刑立即执行,现在看来似乎是一种解脱。但在片刻的惶惶然之后,虎杖的思绪引向了一个新的问题。

强者为什么要接受束缚?

如若真的天上地下惟我独尊,那他脑中根本不会有思考束缚的可能性。就像五条从来没有输的概念。

为什么宿傩要束缚自身?

虎杖注视着宿傩猩红的双眸。

快想啊,快想出来。这里面一定有不和谐的地方,快抓住矛盾的关键。

宿傩轻轻笑了一声。

一瞬间,虎杖脑海里纷乱的思绪尽数停顿滞空,仿佛电影里的定格画面。

“你想的太大声了。”宿傩说。

暌违二十年,再度活动自己的手脚,宿傩心情甚好,连带着对虎杖都多了几分耐心。看在小鬼有好好思考关于他的事情的份上,宿傩将不吝赐教。毕竟,虎杖悠仁是他的命定向导,随着同步率的抬升,触及深层记忆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宿傩不介意先给他做一点前情预告。

“会寄望于束缚的,大多是走投无路的愚人,或是痴心妄想之辈。”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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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虎杖反问。

宿傩说:“我曾跟你一样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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