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可以不用早起的周末清晨,却因为卧室外响起的挠门声而化为泡影。虎杖困顿地抱着被子坐起,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呼——”
他睡眼惺忪地看着两条又细又白的腿从身边经过,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是只穿了一件T恤衫去开门的花。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的女孩边困倦地揉着眼,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前伸手去开门,虎杖迷迷瞪瞪地望着她后背上一团皱巴巴的黄色,迟钝地意识到那是T恤上印的皮卡丘。
刚一开门,从门缝里闪电似的窜出灰绒绒的毛球。胖成一团的小动物以和身体不符的敏捷扑到她的脚背上,四脚并用牢牢抱住少女纤细的小腿,边蹭边小声呜呜,活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花别过脸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一点泪花——她还是第一次起这么早,意识根本没清醒。
她弯腰双手抱起求抱抱求摸摸的小狗,上一秒哼哼唧唧的汪酱立刻安静下来,眨巴金色的大眼睛,四条腿蜷在白绒绒的肚皮上,尾巴夹在两条后腿里,分外乖巧可爱,与昨天追着虎杖拖鞋咬个不停的英勇姿态判若两狗。
哪怕只是被草草抱在怀里撸了两下,被虎杖取名叫“汪酱”的小狗还是高兴地吐出舌头,眼睛冒出小星星。它可着劲地蹭花的小腿,支棱起来的小尾巴疯狂摇晃。
完全无视了坐在被窝里虎杖投来的怨念光线。他揉了揉脸,对汪酱看菜下碟的本性有了深刻的认识。
在卫生间洗漱时,拿下毛巾准备擦脸的虎杖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放下前不久新买的印着小兔兔的粉色儿童毛巾,扭头看向一边认真擦脸的花,有些迟疑不决地开口:“花,那个……”
“嗯。”她擦掉额头上残留的清水,细软的发丝被弄得湿漉漉的。柔软宽大的白毛巾遮住女孩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花对上虎杖的视线,好奇地歪头。虎杖有那么一瞬间看到女孩脑袋上冒出的问号,“?”
面对这样纯然不加任何掩饰的清澈眼神,反倒让他心思稍定。少年擦着湿润的眉毛和眼窝,柔声说:“今天要和我一起去医院看爷爷吗?”
“嗯。”花不假思索地答应,偏着头想了想,“爷爷,在医院住?”到目前为止,她记得家里出现的人只有悠仁,“为什么?”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放在女孩头上,虎杖平日开朗轻松的声音变得有些压抑,“因为爷爷最近身体不是很好,所以就搬到医院去住了。”少年换了一种方式解释,有关疾病和死亡的话题对什么都不懂的花来说未免太过沉重。况且……他也不想勾起那些被她遗忘的并不美好的回忆。
“嗯。”所以身体不好要去医院住,花认真地记下这点。她放下毛巾,乖乖地说:“我洗好了。”
洗手台上擦得干干净净的镜子里映出和谐的两个身影,娇小的女孩双手背在身后,乖巧地站在镜前让身后的少年替自己梳头。
虎杖表情凝重地捋起一缕柔软细长的发丝,小心翼翼地握住,然后举起梳子,分外轻柔地梳顺打结的地方。凌乱的长发肉眼可见变得顺滑,像流水一般滑过生着薄茧的手指,细小的凉意在少年心头留下一丝轻轻的颤栗。
半小时后,少年神情麻木,缓慢地抬起手,重重地捂住脸。“抱歉,花。”他真诚地道歉,没眼看自己第一次尝试梳头的杰作。花摸了摸头上歪歪斜斜、大小还不一致的双马尾,倒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只是说:“梳好了。”
虎杖张开盖在眼睛上的手指,视线透过指缝望见发绳上挂着的两颗小草莓,可爱的装饰物危险地晃了晃。她转过身,余光里有个粉色的东西飞快地溜过。
少年眼睁睁地看着岌岌可危的发绳顺着乌黑的长发滑落,在空中滑过一条优美的曲线,径直落在瓷砖上。
“叮——”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卫生间里显得尤其清楚,虎杖仿佛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汪汪?”从门缝里钻进来的汪酱凑近地上的草莓发绳,好奇地嗅嗅,有主人的味道?
花低下头,另一根草莓发绳也掉在了地上,头发披散下来的女孩眨眨眼,不明白虎杖突然掉色的原因。
“啊啊啊啊啊!可恶!”挫折没有击败性情坚韧的少年,反而令他燃起了熊熊的斗志。虎杖重重地抹了把脸,握紧手里的梳子,大声喊道:“再来!”
“哦。”她听话地转过身,再度望向镜中斗志昂扬的虎杖。脚背上一沉,有团毛茸茸暖呼呼的东西趴在花的脚上。一有机会就和花黏在一起的汪酱无聊地摇摇尾巴,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同理可得,点亮梳头技能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到的事。
虎杖战战巍巍地放下头梳,长时间举起的手臂洋溢着感人的酸麻。他生无可恋地看着那头宛如绸缎的柔顺长发,努力深呼吸。察觉到花投来的关切目光后,虎杖尽力挤出一个笑容,随手把发绳套在腕上,“花是饿了吗?我们先去吃饭吧。”
花默默点头,抱起脚上的小灰狗。看到睡得四仰八叉全无防备的汪酱,忍不住伸手,摸摸它圆圆的脑袋,睡着的小狗一口咬住他的拇指,含糊地哼唧两声。
少年抽出手指,哑然失笑,“对了,还有汪酱。”
简单吃过早餐,虎杖重新检查了一遍花身上的伤。大部分细小的划痕已经收口,不细看很难察觉。他松了口气,这大概是今天发生的第一件好事。炎热的夏天马上就要来了,如果伤口迟迟不能痊愈,继续打绷带的话会很闷,再者也会对恢复的速度有所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