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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只伏黑惠(所谓幸福)(1 / 2)

“我开动啦!”

四只炸得金黄的车虾直挺挺地躺在白瓷盘的中央,像列队的士兵整齐地排成一列。它们散发着诱人的油脂和面粉的香气,虎杖夹起卖相最好的一只,放到花的碗里。

“来,试试看。”

花苦恼地盯着热气腾腾的白饭上的炸虾,夹到嘴边小心地咬了一口,“嗯……”她闭上眼睛仔细品味脆脆的面壳和里面半熟的虾肉。过了一会,她才慢慢睁眼,盯着剩下的半只,严肃地思考半晌后宣布:“好吃。”

“外面,好吃。”她又加了一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发言,“里面吃过。”虽然包在面粉里的虾肉也很好吃,口感Q弹富有嚼劲,但是好像已经吃过很多次了。常年累月地吃一种食物,就算是举世无双的珍馐也会吃腻的。

女孩把盘子往虎杖那边推了一点,咬着筷子说:“悠仁吃。”反正虾和鱼都没米饭好吃,她低头扒拉饭粒的样子可爱又认真,明眼可见的珍惜每一粒大米。

哄花吃鱼虾大失败,悠仁怀着悲伤的心情干掉余下叁只。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很好吃,为什么她偏偏不喜欢呢?

除了美味一无是处的油炸食品真是做哥哥的一生之敌,某男子高中生选择性无视了自己也折服于炸鸡汉堡魅力的事实。

饭吃完就该去洗碗了,花没来以前,所有的家务都是虎杖一手包办。独自一人生活虽然无拘无束,但相应的,日例的家务也找不到可以偷懒拖延的理由和对象。总之,被花推出厨房的虎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看晚间新闻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像只找不到尾巴的小狗,片刻后又只能坐下。可以什么事都不用做,单纯度过的空闲让他有些无所适从。这种感觉不算坏,只是让虎杖有些无所适从。

“脾气真臭啊你这小狗。”虎杖抱起吃完狗粮就一直咬他手的汪酱,语气深沉,“拿主人的手当磨牙棒是要被带去兽医院的哦——”

回答他的是被取名叫“汪酱”的小狗愤怒的嗷嗷声。

伏黑惠将用过的碗筷放进洗碗机,一根布满鳞片的细长尾巴从桌底下推出空掉的塑料盒,盒子里摞着一堆扁平的蛋壳,像薄薄的纸张。他疲惫地弯腰,把厨余垃圾扔进不同的垃圾桶。察觉到主人的倦意,蛇悄无声息地融进阴影里。桌上的兔子相继消失,留下一张空空荡荡的餐桌。

他感到后颈绷着疼,这是咒力耗尽的前兆。一个咒术师百分之七十的实力取决于天生的术式,换句话说,上天只允许人在剩下的百分之叁十中努力。惠深吸口气,按下肺腑中上涌的不甘。

来自现任咒术界最强的教习告诉他突破身体中下沉的无形桎梏需要日积月累的学习和磨练,少年摩挲绷紧发痛的后颈,眼角忽然沁出鲜红的血珠,上升的血压致使脆弱的毛细血管开始破裂。他站在明亮的灯光下,双手在光可鉴人的餐桌上投下清晰的手影。

全身上下,他只动了一个地方——嘴唇。

但当突破桎梏的契机临到时,无论如何也要紧紧抓住!

“玉、犬。”

伏黑惠眼前一黑,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又一次站在了幼稚园的门口,背上背着双肩的书包。

他转头望了眼园里空无一人的沙坑和滑滑梯,没有人乘坐的木马一摇一晃,四下一片寂静。橙红色的太阳像一颗挂在天上静止不动的皮球,有气无力地引诱地上的孩子拿下来玩。

刺猬头的男孩张开双手,看见自己掌心分布的幼稚纹路以及细瘦弱小的手指。他仰起脸来,长久不动地凝视黯淡的太阳和尽头的街道,直到眼睛发酸像被蚊虫恶狠狠叮咬过一样。

盯着街道看了整整一刻钟,他始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也没有试试去弄明白。失去熟悉的人和声音,面前的道路骤然变得沉闷压抑。

他迈开步子,没着没落地往前走,道路笔直地向前延伸,两边的住宅仿佛是无限复制黏贴的产物。

戴着小黄帽的男孩默默地抬脚,放下,如此循环往复。肩上的书包愈发沉重,惠没有力气也不想说话,只是向前、向前、再向前。

第一个十字路口出现了,一个他熟识的男人大大咧咧地岔开两条腿站在死气沉沉的太阳下,单手插兜。

“哟,惠。”他举起手,敷衍地摆了摆权当出发前的告别,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怎样,“我要走了。”

“……嗯。”惠低头,看着他脚下拖长的影子,慢吞吞地应了一声。

和整整一年不着家的老爸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他本该对这一套习以为常,却不由自主地问道:“你要去哪?”

佯装的漠不关心里蕴含着不安的,眉眼相似的父子俩面朝彼此地站在交叉的十字路口,儿子稚气的小脸沐浴着昏黄的夕阳,低垂的眼睫因忧伤和紧张而颤抖。

惠痛恨自己的软弱。他仿佛脱离了这具年幼的孱弱躯壳,像一个事不关己高挂起的旁观者,站在上帝的角度审视着这个背对太阳,低头俯视儿子的男人。与甚尔在生理学上的血缘关系令惠如鲠在喉,他不愿称他为“父亲”。

他从来没有这样细致入微地观察有着黑色头发以及眼睛的男人模样,梦有着打通过去与现实的能力——惠意识到这一点。梦把记不清样貌的生父从记忆的深处翻找出来,吹掉上面落到浮灰,重新把他带到面前。

青年无比白皙的面容映出深邃五官的立体感,精雕细刻的眉眼上斜,符合传统古典审美的好皮囊被嘴上的疤痕破坏了浑然天成的美感。浑身洋溢着男性成熟的冷峻,又自然地流出一丝轻佻的浪荡。

像佛陀手中端着的琉璃瓶,被无意磕坏一角后,虔诚合掌拜谒的教徒才觉出原来瓶中盛放的不是什么洗涤人污垢的清泉,而是引动五欲六尘的浊酒。

“我也不知道。”甚尔说着,口气倒是很真诚。惠猜想或许是因为他认为没有说出口的必要,左右他不会带上一个累赘的拖油瓶。

“你应该,能照顾好自己吧,衣服脏了就用洗衣机洗掉,家里没吃的了话就叫外卖。”甚尔的声音在这昏聩的逢魔时刻宛如僧人念诵的冗长经文,曲折委婉地传递出淡薄得近乎于无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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