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不是特别深,里面也没有什么杂物,照目前来看的话,不需要缝针。”经过初步检查后,周六下午值班的医生给出了自己的结论。“没有伤到重要的肌腱和神经,这段时间先不要剧烈运动,好好修养应该就能完全康复。”
他在心里嘀咕,奇怪,今天来的两个年轻人居然伤得一模一样。伤口的位置、大小和深度像是复制拷贝过来的,大概因为少年的小臂肌肉比较发达,相同的伤势放在他身上倒显得不那么严重。
而跟他一起过来的那个女孩子,同样的伤口从手腕差不多到手肘,毫无瑕疵的白皙肌肤被狠狠划开,像瓷器上出现的深深裂痕。出于那个少年言辞恳切的请求和不自觉产生的一点怜惜之情,医生先帮瘦弱娇小的少女处理了伤口。
可惜了,就算之后好好修养,恐怕也会留下难看的疤迹。他想到自家刚上国中的女儿,因为跑步的时候不小心摔跤磕出印子,之后在夏天怎么也不肯穿漂亮的裙子出门了。
但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医生用胶带固定好绷带,安慰道:“只要好好养,有很大概率不会留疤。”
女孩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身,礼貌地说:“谢谢医生。”
“都弄完了?”靠着医院走廊墙壁等在门外的天内转过眼,放下交抱的双臂。虎杖放下残破的衣袖,手指擦过绷带粗糙的表面。“嗯。”他抬眸看向进诊疗室前就保持姿势不变的高挑女性,“谢谢你送我们来医院。”
“嘁,别自作多情了小鬼。如果不是因为花,我才懒得理你。”天内指指前边不远处摆着几盆绿植的阳台,接近四点的太阳光褪去灼人的热意,变得温柔起来。光线落在没人入坐的靠背椅上,恰好是个不错的聊天地点。
“去那边坐一会吧,猜你肯定有不少想问的,正巧我也有很多东西问你。你……应该知道撒谎有什么后果吧。”说到后面,她的语气骤然加重。
“我明白。”少年表情和应答都很平静,他掸了掸卫衣领口的灰尘,“只是我有个要求。”
天内挑眉,又来?
虎杖沉声说,唇间露出的牙齿恍若野兽尖利的獠牙,“任何会对花造成伤害的条件,我绝不会答应。”
“那么……”天内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先定下‘誓约’吧。”
“‘誓约’,又被称作‘束缚’,由利害关系建立的交易是咒术里的一个重要因素。贪取过多私利的那一方会遭到报复,如果有第叁方在场作证,‘誓约’的力度会进一步加强。”
女人掏出一柄用手工鞣制的小牛皮做外壳的瑞士军刀,旋出主刀,刀刃压入拇指指腹,轻轻一动便争先恐后地冒出血液。然后,她拿起废掉的西装外套,用力抓了一把吸饱血的纯棉内衬,两种血液在她手心混合,整个过程透露出一股不寻常的奇异感。天内向虎杖伸出血迹斑斑的手,虎杖注意到她的指节处有被阳光晒伤的痕迹。
“把手给我。”她边握住少年的手,边解释道:“虽然我的咒力没有多到足以发动术式,但通过一些媒介还是能勉强用用的。”
交握的手心产生了无形的链接感,顺着手臂向上延伸,像是有一条活的虫子在里面攀爬,天内状若不经意地开口:“别乱动,当心胳膊被我扯下来。”
骗人的。
谁让这个小鬼接二连叁地跟她提条件,真是让人来气。所以说啊,十五六岁青春期的少年最难搞了。
虎杖沉默地听完,靠在他背上的花好奇地伸头想看他们两个在干什么,被盖在眼睛上的手挡住了视线。
“别看。”
女孩动了动,转而安静地靠在少年的肩头,很听话地不再看。像两只依偎在一起取暖的小动物,她被身前的少年无微不至地保护着。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就算有这份细致的心意,但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和认识。
花不可能留在普通人中生活,天内理子眼前闪过那条触目惊心的伤口,她必须也只能回到咒术的世界。
“……你先问。”
“我想知道,咒术是什么。”
“咒术使用的条件有二:咒力和术式,只有同时具备两者的咒术师才能使用。咒力是人类负面情绪的集合,术式是刻印在术师体内与生俱来使用咒力的方式。绝大多数人体内既没有术式的存在,也没有足够的负面情绪累积形成咒力。轮到我了。你在哪里遇到她的?”
“家里。上周五我像往常一样起床下楼准备洗漱,发现厨房里有人。当时她正坐在半开的冰箱门前,舔酸奶盖上的酸奶。”虎杖顿了几秒,“诅咒也是咒术的一种吗?”
“不全是。咒术中有通过咒诅致他人于死地的种类,但更多的时候,诅咒指代的是人类负面情感的溢出,又被称作咒灵。普通人无法用肉眼看见咒灵,但咒灵却能对人造成真实的伤害。国内每年非正常死亡和失踪的人,很多都是被诅咒所害。而咒术师的工作,就是祓除诅咒,维持社会治安。花也是我们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