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张海诺一行人感兴趣的,莫过于这里的老牌工业企业——皇家制铁厂。
尽管巴西的帝制在1889年就被推翻,如今巴西合众国成立已经有31个年头,但这家以军火制造起家的大型工厂至今仍保留着皇家的名头。不过,这倒不是因为它还和皇室有任何的瓜葛,而是因为这家工厂几乎伴随巴西帝国而生,如今已经走过了将近100个年头。
来到这座工厂,张海诺的第一印象,就是大!站在制高点望去,这里几乎就是一个大型的码头,不计其数的厂房均以码头为中心向四周发散,一条条铁轨如蛛网般密布,一座座高大的烟囱正在往外喷着滚滚黑烟,煤炭燃烧的味道是那样的刺鼻,以致于这工厂附近都很少有海鸟飞过。
多年以前,这里就通过进口生铁、煤炭和硝石等原材料为军队铸造枪械、火炮并制造各种弹药,在当时工业相当贫弱的巴西,它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工业巨头!
这一切,都是张海诺在萨尔瓦多时从冯.巴恩爵士那里了解到的,这位德国富商来巴西创业已经二十载有余,对巴西的风土人情还是有较为丰富的了解。
得知了张海诺一行的来意之后,巴西皇家制铁厂的负责人很热情的派出一位专员陪同他们参观这里的生产设施。和大多数推销者一样,这位专员对自己工厂的历史和实力是赞口不绝,哪条铁路用了他们造的铁轨,哪座大桥用了他们的钢条和铆钉,还有哪些船厂都是从他们这里订购钢骨和其他设备的,对于这些,他简直都能够倒背如流。
在冶金方面,张海诺纯粹是个门外汉,所以他一路上都识趣的少说多学。艾尔顿和马休则是这方面的权威。之前几个钢铁厂转下来,张海诺发现他们仿佛在用中医“望、闻、问、切”那一套——望,即是看这家钢铁厂的设备情况;闻,不是听钢厂机器铸造钢铁的声音,而是用小锤敲击钢板样品,听它内在的声音;问,就是询问钢铁厂有关人员一些专业上的情况;切,就是看铸钢出来的后横断面。
这样一套下来,两人基本就可以告诉张海诺这里的钢铁是否符合要求了。
这是他们由北自南参观的第7家钢铁厂,之前6家虽然也有铸造铁轨、桥梁部件和造船用钢材的经验,但都没能过艾尔顿和马休这一关。根据两位德国专家的评估,他们生产的铸钢部件用于中小型船只尚可,但要用来建造万吨轮还差得很远!如果强行使用质量不达标的钢材建造万吨轮,那么即使建成了,也经不起风浪的颠簸。
如果说是建造军舰用的钢材么,那这些钢厂的产品就差得更远了!
经过两位专家这么一解释,张海诺对于巴西国内船厂为什么不建造中型和大型军用舰艇也有了一个更加深刻的了解——造船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工业,没有冶炼、铸造、机械仪器等工业的配合是无法独立存在的。
这时候,他不由得想起了甲午战争,想起了那时候的北洋舰队,光靠从外国购买舰只而不努力发展本国工业的话,即使甲午战争不败,那乙丑、丙寅战争又当如何呢?
即便是若干年后的抗日战争,日本陆军凭着二流的武器装备能够在中国军队面前占尽火力优势,但是一遇上了装备精良的老美,他们就被打得灰头土脸找不到北。工业,对于一个国家的国防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想到这些东西,张海诺的心情也随之沉重起来,可惜的是,此时中国的局势并不比德国好,军阀混战、围剿与反围剿,还有接下来的抗日战争,民族工业在内忧外患中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发展机会。
如今,作为一名“失踪”的前海军潜艇指挥官,张海诺深感自己的力量微薄——若在此时前往东方,不仅u148难以为继,在那个外国势力横行的地方能否保住这个秘密也是个很大的未知数,再者,未来二十年,巴西的稳定局势对于他们的发展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张海诺正想着这些未来迟早会发生的事情,两位冶金专家就已经将他们老一套的“望闻问切”进行了一遍,他们相互小声交流了一下,然后由年长几岁的艾尔顿向张海诺汇报他们刚刚所得出的结论:
“先生,如果这里真的是巴西最好的钢铁企业,那么我们只能说,巴西这个国家的冶金技术比欧洲落后许多!就算他们这里品质最好的钢铁,顶多只能够建造4000吨的货轮,上万吨的话,除非他们的技术提高至少一个等级,否则是无法满足的!”
难道今后造船厂建造万吨轮用的钢材就得从国外进口了吗?张海诺心里不免有些失望。从国外进口钢材将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长此以往,船厂的营运成本将大大增加,而成本的提高也意味着在价格这一块的竞争力下降。可如果只是拼质量的话,一来买方未必识货,二来他们本来就是刚开始尝试建造万吨货轮,就算有威塞尔造船厂的协助,质量也还有一个提高的过程。
不过,艾尔顿刚刚所说的“技术提高一个等级”这句话提醒了张海诺,他反问艾尔顿:“您说的这个技术提高一个等级,需要重新引进全套设备并改扩建厂房吗?”
艾尔顿看看自己的同伴马休,思量了一下,然后说道:“这家工厂的设备已经完全落伍了,想要锻造出优质的钢材,就必须引进全套的先进设备。这种设备在欧洲和美国都很常见。在如今的局势下,价格肯定要比战前便宜很多!”
这样专业方面的解释倒不至于太高深,张海诺想了好一会儿,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于是请弗洛伦丝向这位专员转达自己有意与他们进行合作,但需和他们的主管进一步面谈的要求。
两个小时之后,张海诺他们被引到了一个气质优雅的中年人面前,此人有着一副欧洲面孔,但说着一口难懂的葡萄牙语。
“我们的造船厂引进的是全套德国设备,并且和德国最好的造船厂达成了长期合作协议!但是,出于成本上的考虑,我们在建造船只方面今后只准备引进欧洲的一些关键仪器,木材和钢材希望能够巴西化!我们之前已经考察过巴西的其他炼钢厂,贵厂的确是巴西最好的。因此,我们有意和贵厂进行长期合作,但前提是贵厂能够进一步提高钢材的质量!”
张海诺随后还告诉这位炼钢厂主管,他的造船厂步入正规之后,每年需要至少5000吨优质钢材,其中有一半是供建造万吨轮使用的,但如果皇家炼铁厂未来几年依然只能提供目前这种级别的钢材,那他每年只会从这里订购2000吨钢材,缺额从美国或者欧洲进口。
这位炼钢厂的主管显然也知道自己钢材的水平,他很快放弃了争辩,并对此表示了自己的无奈:
“林克先生,实话跟您说吧!我们工厂一年要生产4万吨的生铁和钢材,但不是用来修筑铁路、建设桥梁,就是供给东南部的各个造船厂,最近5年已经没有进行过大的技术变动了!之前我们内部人员也曾就这个问题进行过讨论,虽然大多数人都赞成提高产品质量来增加炼铁厂的竞争力,但是股东们都不愿意掏出大笔资金来改进目前在巴西仍出于一线水平的生产设备,所以此视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如果贵炼钢厂愿意的话,资金和技术上我们施耐德造船厂倒是可以帮上忙,方式可以是联营,也可以采用入股!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就是技术升级之后,贵炼钢厂出产的高品质钢材只能卖给我施奈德船厂!也就是说,贵钢厂出产的高品质钢材,我们施奈德船厂将以合同价格全数买下!”
“这个么……”这位主管脸上有些难色,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下定决心说道:“林克先生,您的建议我会尽快向董事会转达,但最终的结果如何,我现在不好说!如果可以的话,就请您再等上几天,一有结果我马上派人通知您!”
“那好!我们就恭候佳音了!”张海诺也知道,这样的决策不是面前这个人可以决定的,反正他们来里约热内卢也还没有四处逛逛,不如就此散散心,也好舒缓一下连日奔走所带来的疲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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