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育室里，两人正在进行今天的最后一次辐射检测。
不出所料，地里的作物都没什么太大变化，但626号植物体内的辐射含量又上升了一两个百分点。
谷寻扫了一眼检测仪上的数值，皱眉道：“再这样下去，这几株草的辐射指数都快和你差不多了。”
旁边正在填表的闻鸷：……
莫名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不过谷寻说的也没错，626号植物的辐射指数已经普遍达到了60％左右的程度，和地里其他作物相比，几乎是它们的三倍。
如果这要是常态的话还好，但偏偏其中有一半左右都是在最近这段时间长起来的。
最重要的是，和同样高指数的闻鸷相比，这些植株体内的辐射活动明显十分活跃。
叶面颜色不断加深就是很好的证明。
“之前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估计是短时间内吸收辐射过量导致的。”谷寻分析道，声音有些疲惫。
往年雨季的时候，地里除了长杂草、作物品质下降这种常规操作之外，甚至还出现过具有攻击性的变异植物。
当时谷寻不小心被那家伙给阴了一道，现在手背上都还有一道浅浅的疤。
相比之下，今年虽然草量茂盛，但确实太平了许多，作物的质量也没有下降。
这些都是626号植物的功劳。
之后的基地建设计划全都和这些草有关，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们出意外。
——这段时间里谷寻都把这两句话念叨了无数遍了。足以见得她是真的紧张。
最后一轮检查完毕之后已经差不多是凌晨一两点了。
外面哗啦啦地下着雨，连培育室里都能听见雨水击打的声音。时不时的还夹杂着几声破裂般的雷鸣，听起来比之前的阵仗都要吓人。
两人忙碌了一天，都有些疲惫，谷寻将东西都整理好，催着闻鸷赶紧回去休息。
“从今晚开始，接下来一周都是强雷雨时期，辐射活动会变得异常剧烈，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早再给你做一次检查。”
闻鸷：“那你呢？”
谷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勉强打起精神说道：“夜里变数大，我担心出什么意外，在这儿守一下。”
不出意外的话，她是要守一整晚的。
闻鸷不知道以前是什么情况，但见她一副强忍着不犯困的样子，想也不想地说：“我陪你守。”
谷寻瞪了他一眼：“……让你回去，你就回去，留下来陪我干什么。”
“过度疲劳也会加剧辐射活动，咱俩情况又不一样，万一你突然发狂了怎么办？赶紧回去休息。”
她毫不客气地赶人。
但闻鸷却坚持不肯离开。
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我就在旁边休息，有什么事你叫我就行。”
谷寻：“……又不是在基地外守夜，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话是这么说，但谷寻最终还是没拗过他。
夜里温度低，谷寻把自己的棉衣给翻了出来，闻鸷则被谷寻强行裹上了那条刚刚晾干、还没来得及裁开的巨兔皮草。
蓝绿色的皮草并不好驾驭，甚至看起来有些阴森森的，引人瞩目，却是那种让人感觉不怎么舒服的瞩目。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它被搭在闻鸷身上时，却并没有什么违和感，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冷冽气质。
这样的闻鸷让谷寻觉得有些陌生，甚至有些害怕。
她想起了最初刚见到闻鸷时的样子。
强大、冷血。
哪怕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将
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视线落在他肩头露出来的旧衣服上，谷寻总算定了定神，因为紧张而颤动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这是她熟悉的十九。
夜深人静，只有雷雨轰鸣。
时间一到，培育室里的灯也关了不少，只剩下田间几盏还散发着些许昏黄的光芒，却将许多细小的情绪无限放大。
谷寻忍不住盯着他多看了一会儿。
男人闭着眼靠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把手上，身上的皮草掉了半截，斜斜地搭着，很快便安静地睡了过去。
深邃的剑眉微微蹙着，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无意识地紧抿，看起来在睡梦中也不太轻松。
但即便是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他仍旧保持着良好的坐姿，就像一把利剑，即便入鞘敛芒也不失风骨。
嘴上说着不累，看样子却是真困了。
谷寻忍不住在心里轻哼了一声，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柔和了许多。
她又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地里远没有现在太平，即便是平时也有可能出现植物异变的情况，所以基地里会安排人轮流守夜。
人手不用安排太多，一个人足以应付。
有时候是父亲。
有时候是母亲。
但无论是轮到哪个，他们总是会一起出现，顺便再捎上某个睡得迷糊也不愿意撒手的小家伙。
不需要交流，不需要任何的接触，自己做自己的事情，甚至不需要时刻保持清醒。
只要偶尔回头的时候能看到对方的存在就够了。
就像现在一样。
谷寻眸光微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半分钟后，她伸手替男人掖了一下毯子，直到对方浑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像个熊似的、气质全无，终于满意地收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