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季节更替，风沙肆虐。
远方隐隐传来野兽的嘶吼，窸窣的动静将黑暗中潜藏的危机无限放大。
无边的夜色笼罩着大地，仿佛一个密不透风的匣子。深邃的夜空中，仅有一钩弯月在天边若隐若现，散发出惨淡而羸弱的光芒。
而在那乌云之下、万籁俱寂的荒原上，两个闪烁的光点正冒着凛冽的罡风一前一后地缓慢移动着，仔细一看，正是谷寻和闻鸷头顶的探照灯。
两人天还没亮便从基地出发，沿着水源探测器的指示一路往东北方向前进。
时间与脚下的沙砾一同流逝。
迎面赶上天边第一缕霞光的时候，他们正好路过一个废弃的城镇。
初升的太阳与清晨的薄雾交织，为大地披上一层金色的朦胧的纱衣。风一吹动，便显露出无边旖旎。
而在那不远处的山脚下，一处城镇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像是酣睡的稚童，千百年如一日地沉浸在无人惊扰的美梦中。
四周静悄悄的。
唯独风声呜咽。
赤色的沙丘上，谷寻驻足眺望。片刻后，她摘下头盔，朝着山下城镇的方向虔诚地行了个礼。
身旁的闻鸷虽然不明白她的动作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依葫芦画瓢地行了一礼，同时心中对接下来将有可能见到的场景也隐隐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随着太阳逐渐爬升，他们所见到的城镇也越来越多。
它们或是半掩在尘沙中，或是完好地屹立着，沐浴在金色璀璨的阳光下，也散发出腐朽而空洞的死寂。
次数多了，谷寻也就顺口解释了几句。
原来，由于星球地处偏远，极少受到其他天体的撞击，再加上星球内部活动稳定，相较于其他星球来说，这颗星星的地势趋于平缓，并没有太多高山与起伏。
但偏远并不意味着贫瘠。
相反，由于地表水系绵长发达，形成了广袤的河谷平原，白草星也曾是该星系中远近闻名的鱼米之乡。
而如今，沃野变成了荒原，河道变成了缝隙，城市变成了废墟。
人类的身影在历史的长河中悄然湮没。放眼望去，除了垃圾，似乎什么也没留下。
两人一路前进，一路沉默。
因为身上的防护服实在是太过沉重，他们不得不每隔一段时间便停下来休整一会儿。
中途两人也不是没见着猎物，但谷寻心里还有其他打算，瞧不上这两三只小猫小狗，干脆就没理会。
就这样走走停停，直到上午八点半左右，探测器终于发出了嘀嘀的响声。
“空气中的湿度明显高了好几个点，这附近应该有个移动绿洲。”谷寻看着探测器反馈回来的数据，瞬间就来了精神。
如今白草星现存的地表淡水资源并不丰富，同时，由于江河总是季节性断流，能够在地图上留下标记的，大多都是些内陆湖。
然而，因为这些湖泊长期堆积于同一水域，其水中所蕴含的辐射量甚至比周围的土壤都还要高。
相比之下，移动绿洲里的水质就要好得多了。同理，生长在绿洲周围的植物也会比其他地方的兄弟姐妹“干净”许多。
如今季节交替，积雪大量融化，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候。就像没有人会拒绝肥美的猎物一样，也没有动物能够拒绝优质的口粮。
而对于猎人来说，在绿洲处伏击可比在荒原上四处搜捕方便多了。
两人原地休整一番，继续朝着绿洲的方向进发。
随着距离的拉近，脚下的植被肉眼可见地变得茂密起来，很快两人便在沙石中找到了一丛变异的果实。
那果实约莫有婴儿拳头大小，黄澄澄的，外形和草莓差不多，但表皮上却带有许多凸起的小肉刺和红色斑点，叶片上也有细小的锯齿，比起草莓，看起来倒更像是野刺梨。
“变异指数32%，还不错，比想象中低。”
谷寻收起检测仪，随手摘了两颗递给闻鸷，“尝尝？”
闻鸷：“……”
他盯着谷寻掌心那两颗变异野刺梨，脑海中接连闪过“小白鼠”、“试验品”、“以身试毒”之类的词，最后还是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几秒钟之后，闻鸷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酸……”
见他眉毛鼻子都快皱到一起了，谷寻一时没忍住，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这是变异野刺梨，酸很正常，味道越酸证明品质越好。这东西可以做营养液，对伤口恢复也有好处，你可以多吃几个。”
说着，谷寻又摘了一大把，径直递到闻鸷面前，“喏。”
闻鸷：……谢谢，他宁愿继续痛着。
话虽是这么说，考虑到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他还是忍着牙酸又吃了几颗。浆果在口腔中爆开，酸爽的汁液瞬间席卷味蕾，强烈的刺激感几乎直冲云霄。
谷寻：“感觉怎么样？”
闻鸷：“……酸。”
谷寻：“我知道酸，除了酸呢？”
“什么意——”
闻鸷还没反应过来，却见眼前的少女突然俯身凑近，那双翦水杏眸微微眯起，像是要将人看透似的，盯得人心跳差点都漏了半拍！
闻鸷动作微僵，几乎是反射性地就往后躲。
可谷寻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反应似的，一脸认真地发问：“除了酸，你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