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还是奶奶精明。”韩风拿着茶杯牛饮一样的喝了一大口后，砸了砸舌头说道。
来韩平这里过冬是韩府老夫人的意思。韩府元气大伤如今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在那硬挺着。往年的积蓄因为韩风好赌给赔了大半，连带着铺子都一起被低了债。但是韩风毕竟是府里面的长子。韩老夫人无论多气，都舍不得责骂自家的大孙子。
韩老太太当年一朝扬眉吐气后，整个人都嘚瑟的不得了。直接同原来村子那些排挤过他们娘俩的人断了联系。韩石他爹的娘亲，也就是韩老夫人的婆婆当年因为自己儿子娶了外村人，没少被村里人埋怨，连带着她这个外来的媳妇儿也跟着受了不少的气。婆婆就没给过她一天好脸色。从她嫁进韩家之后，便不断磋磨她。好不容易等着她熬死了自己的婆婆，自家男人也在城里面站稳了脚跟。原本想着把自己在曾经婆婆那里受得气好好发泄在新媳妇儿身上时，没想到韩石娶了贺家的姑娘。
贺家姑娘低嫁到韩家，别说韩老夫人想要磋磨，就看着贺泷那一箱箱抬进府里的嫁妆，韩老夫人都得忍着性子哄着她。想到受了一辈子婆婆的气最终还要受儿媳妇儿气的韩老太太对贺泷的不喜欢简直都要溢出来了。然而看在贺府的面子上她不敢明面上做什么，但是隔三差五嘴上念叨念叨，让贺泷好好守着韩府规矩的话倒是一点都不少。
贺泷是大户人家，虽然面容有损，不得不低嫁。但是家世气度摆在那里，即使韩老太太在怎么想挑刺，偏偏就是挑不出来。还明里暗里被贺泷不轻不重的打脸了一番。因此韩老夫人算是恨上了自家这个高娶的儿媳妇儿，连带着这个儿媳妇儿生的大孙子也一并厌恶的不得了。韩老夫人一辈子都遵从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规矩。就算是韩石在娶妻后没到一年就开始花天酒地往家里抬人也是半点儿不管的。待贺泷死后，韩老太太连一个月都等不及，就赶紧给韩风张罗着选新媳妇儿。
于是贺泷去世后没多久的时间，韩石就带着现如今的韩夫人抱着孩子进了门。韩老夫人毕竟是泥腿子出身，目光短浅至极，只考虑到韩石新娶的媳妇儿是个她能磋磨的，压根儿没考虑过这媳妇儿是入过那烟花巷的。而且韩石也跟韩老夫人讲，这人虽然进了那烟花巷，但是身子还是清白的。头一天晚上就被他接出来了。尤其来的时候女人还抱着个大胖娃娃，韩老夫人当即就拍板，给韩石办了场婚宴，娶了继妻。
因此在韩老太太眼中，这韩平根本就不是他大孙子，韩风才是。
然而今年韩府实在困顿，韩老太太看着家里人没精打采，自己都冻得手指僵硬，眼珠子转了转，便把主意打到了韩平头上。韩春儿被韩府发卖出去后，去了霍府做了姨太太，最爱做的事儿便是在外面扯着嗓子笑话韩府。而韩樱在嫁给了那霍编之后，便彻底跟韩府断了联系。就连三朝回门的日子都没回来过。这俩是指望不上了。韩老夫人没少在背地里骂这两个败家的赔钱货。丝毫不提及韩樱出嫁时，霍府送来的十几箱聘礼。
于是韩老夫人便你想到了韩平。韩平不是有座山么，他好歹也是韩家的孙子，家里人有事，韩平自然是有义务要帮一帮的。因此韩老太太赶紧招呼众人收拾了东西，在烧完了家里最后一批炭火后，带着一家老小在初七就赶了过来。
韩老夫人听见自家的大孙子夸了她，虽然没出声，但是满脸得意的神情是根本藏不住的。韩老夫人不像韩风，韩风年轻。老夫人年纪大了，时不时地就腰疼腿疼。这冬天没有足够的碳，更是每天冻得直叫唤。家里没钱，拿不出多余的钱买炭，韩老夫人按下那十几箱的聘礼，也舍不得再往外拿钱。寻思寻思就想到了韩平这里。
“我可是准备在这里住到开春儿了。”女人长出一口气，打定了主意不管韩平说什么，她是肯定不会走的。
“娘说的对，我们在这儿住着。不用掏钱还顿顿能吃上饭。看这屋子里要啥有啥，瞅着不比咱们韩府差。”
跟韩老夫人同女人坐在对面的韩石。听着这些话，一言不发。自从韩平回来之后，韩府就没停止过丢人。现在整个平南城，谁不拿他们府当个笑话看？韩石想要休了那女人，结果不知道女人是怎么跟韩老夫人商量的，自己娘竟然说什么都不同意自己休妻了。韩石脸上的脸皮都被人撕下来踩在脚底下好几次了，便索性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管了。那女人又极其擅长伺候人，枕边风，没过多久，就把韩石给哄好了。如今这韩府，已经是那俩女人当家做主的了。
韩平跟肖骁两个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这句话，不由得相互对视了一眼。
这是来打秋风，准备赖上了。
肖骁也是觉得好笑，你说你一大家子，自己日子没过好不说，哪来的脸过来找他们。韩石一个当爹的，管生不管养，韩平十岁出头就离开韩府进了军队，活下来都是运气好。十年之后回了韩府，一家子就没把他当成少爷看，扔进个院子管都不管不说，连个伺候的人都不给。甚至饭都不给供。韩平不过是拿回了他娘亲曾经的东西，这帮人又哪来的脸过来蹭好处？
真是一家子都拎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磨刀霍霍向韩府。
第81章
坐在屋子里面的女人眼尖，是第一个看到肖骁跟韩平两个人走进前厅的。在看见这两个人的一瞬间，女人便立刻站了起来。
“磨磨唧唧这么半天在干啥呢，赶紧的给我们安排房间，老爷跟老太太累了大半天的！赶紧的去做饭，找人来伺候。一个个的就没有个眼力见！”女人掐着腰站起来，尖着嗓子趾高气昂的发号施令。这架势，肖骁觉得她压根儿不认为自己是来韩平府上做客的，反而是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府上，对着肖骁还跟看奴才一样，仰着下巴盛气凌人的说道。
韩石坐在女人对面，浑身的肥肉肉眼可见的下去了一圈，但是双下巴依然还在。脸上精气神也是好的，看来韩石并没有因为府上日子过得紧巴巴而面容憔悴。或者说，来的这群人，就没有一个是精气神不好的。一个个穿金戴银的过来别人家打秋风。真够不要脸的了。
肖骁扫了一眼来人。上座坐的是韩府老夫人。此时的老夫人还跟当初见到的时候一样，穿的精致的墨色掐襟双盘口棉夹袄，梳得规整的头后插着半掌宽的簪花镶珠篦，侧边别着两根金灿荷花样式的簪子。额头上还戴着珍珠抹额，手腕上戴着一串剔透的玛瑙佛珠。只是衣摆下面在走进来的时候沾了雪，看着湿了一小片。
肖骁上下打量着韩老夫人的这一身行头，估摸着，就这一身行头下来，怎么也够还了韩风欠的赌债了吧。既然不缺钱，又为什么大过年的跑来他们家里准备赖着不走？要是缺钱，怎么还一个个都穿金戴银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钱一样？
老太太下首坐着的是女人，女人旁是他的两个儿子。大儿子韩风跟二儿子韩雨。肖骁只在韩府见过韩雨一次，那个时候他整个人都缩在椅子里，看着胆小又懦弱。现如今过了大半年，韩雨的状态依旧没变。还是缩在宽大的椅子里面，假装自己不存在一样的掩盖自己的存在感。
“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女人见肖骁跟韩平两个人不说话，便走上前两步抬起了手想要戳向肖骁的额头。结果手还没伸出去，就被韩给抓住了。韩平上前一步，将肖骁挡在自己身后，沉着脸问。
“谁让你们过来的。”
“怎么，我大孙子家我还来不得了！”女人虽然在韩府作威作福，但是一向打怵韩平这个人，此时被抓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是坐在主位上面的韩老夫人开了口。
韩老夫人在肖骁他们进来的时候一直都是半眯着眼睛，此时说话时反倒是将眼睛睁开转了过来。只是那双凹进去的眼睛里带着满满的高高在上同不可一世的神情。即使韩府已经垮了大半，老夫人还死活不认。仍旧摆出一副我大驾光临你们应该感到荣幸的样子来。
肖骁忽然乐了一下，“当初不是你们不给韩平韩府的铺子，将我们俩给赶到西山脚的吗。”
“你放屁！这么大个西山，还顶不上韩府两间铺子。”一直作壁上观的韩石忍不住骂了出口。西山的地契一直是韩石的心头病，他当年冒着被平南城众人耻笑的情况娶了贺泷，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大片的西山地契。这么大的一块地，足足抵得上韩府十好几间的铺子。就那么被这个自己一向看不上的大儿子给拿了去，韩石恨不得撕了这个自己不待见的大儿子，把这地契给抢回来！
韩石虽然瞧不上乡下种田的泥腿子，但是西山这片地他可以直接转手卖出去啊！卖掉的钱，足够买下十间的韩府大院，他还怕韩风赌吗，还怕会还不上赌场的钱吗，还怕没钱去逛烟花巷柳吗！
因此听见肖骁这句话，韩石当即就忍不住骂了过来。
肖骁冷着眼睛在韩石脸上扫了一圈。说来说去，这家人来这的目的，还是为了一张西山地契罢了。既然拿不到了，人就得来这赖着，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让韩平出钱养着这一大家子的人。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韩平把女人的手给甩开，“回去，我们不招待你们。”
“你个混账东西，你说什么！”韩石第一个将枪头掉转指向韩平。
“你是韩府的长孙，我们怎么说也算是你的长辈，如今长辈来了，这就是你的礼数？你教养呢，都被狗吃了？”韩老太太拄着拐杖用力戳了戳地，没好气的骂道。当了十几年阔太太，韩府老夫人说话也愿意咬文嚼字，指桑骂槐。
“不好意思，教养是真没有，毕竟当年是你们将十岁的韩平给挤兑出去的。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我看韩老太太您先管教好自己儿子后，再来管教我夫君吧。”肖骁握着韩平的手，毫不客气的说道。当初在韩府，他没底气，因为毕竟自己的卖身契在韩府手里握着。而如今，这西葫芦村是他自己的地方，他看谁敢在这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