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萧条九月时,沙蝉海燕各分飞。
四周是深深浅浅的绿,风乍起,吹起一点涟漪。他们两个和乘船的老人商量了下,给了点钱。这老人他们两个不怎么认识,应该是从其他地方?搬来的。
最近从北方?搬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小舟顺流而下,两侧的高山纷纷从她两侧而过?,蔺北看?着有些幽深地看?不见底的水,有点怀念。
谢青容了然地问?道:“你想七叔了?”
蔺北点点头,想起七叔曾经带他们泛舟河上的情景,无论是去找桃花鱼,还是去找海草盖,当初好像都是热热闹闹的,可如今却如此寂静了。
不过?她很快就?豁达起来:“不过?没关?系,风景从来不愁看?的。以后还有很多。”
无论是风景,还是看?风景的人。
她拿出那个小小的小瓷杯,瓷杯之中的蝉仍然一动不动,将其放在隔着他们两个的案板上。谢青容的目光停在那蝉身上一点,随后又移到蔺北的脸上,没有说话。
顺岸而下时,恰巧看?到不远处有一和尚似乎想要渡江,站在他面前的竟是杨叔。见他二人乘船而来,他面目转晴,站在岸边高声呼道:“谢家的兄妹,帮帮忙。”
蔺北:“……”
好久没听到兄妹这二字了,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这和尚原本是下山化缘的,恰巧到杨叔村子?家,蔺北不知为何杨叔会亲自护送这和尚过?河,毕竟没找到机会问?,但从他脸上有些急切的表情,估计是被这和尚烦的有些受不了了。
坐在船上那一刻,蔺北明白了。
谢青容问?:“不知大师从何而来。”
人生终极三?问?之一,且看?这大师如何回答。
可惜他回答的极其普通:“此刻船顺风,顺流而下,可见智简是从风来处来,往风去处去。”
蔺北笑道:“那等下船停岸,大师岂不是没有地方?来,也没地方?去了。”
“此言差异。”穿着灰色僧衣的和尚微微笑道:“我停,风未停,船未停。如何能说是没有地方?来,没有地方?去了。”
蔺北和他杠上了:“你如何能够追赶到风?
”
“心中有风,便?能无处自由,无处不自由。”
心中有风,心中风,心受风邪侵袭所致的病症。
不能起,心中饥,食即呕吐。应用……应用什么来治来着?
蔺北暗暗吐槽。
她在心里想着以前学过?的知识,就?听到谢青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端起放在他们两个之间的小瓶子?,问?道:“这只蝉我遇到了很多年?,可它却困在这个小小的瓶子?里,不知的大师可有办法?帮忙解脱?
大师笑而不语,视线放远,看?向了远方?:“施主不必着急,待到岸边,我便?可告诉你。”
岸边?蔺北觉得他十有八九大概只是在诓他们了,岸边哪有什么东西?可以看??她这么想着,脸却不自觉地朝着岸边看?去。
江水涛涛,泛着一点别样的白,像极了一条深潜其中的巨鱼露出的那一点肚白。而此刻,这只大鱼正暗暗注视着岸上来来往往的人。
谢青容很喜欢在无事的时候去看?来来往往的人们,因为他喜欢从人们行走的表情。人们来来往往,眼睛既不想上看?,也不向下看?,每一个人得冷漠,变成了一种快乐。
靠在过?客居的躺椅上,看?着路上,那里是往来时必经的路。大多抬起头的都是孩子?们。他们没有大人高,这种差距迫使他们必须得抬起头来。
可这里似乎不一样。因着这里马上就?要开?新的码头,来往的人也多了起来,有一些陌生的面孔。
谢青容看?着这些人忙碌的身影,突然有些不明白过?去的那些逃避到底是为了什么?不,也许那并不叫逃避,而是选择另外一种生活。
远居庙堂之上,如同陶渊明般隐居在这里,他想要追求的即使一种恬静淡然,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幽静生活,日?月星辰,天?地为家,没有阴谋诡计,没有纷纷扰扰。
可如今,站在人间看?过?客时,他发现原来这个他心中的桃花源里的人也是如此行色匆匆;站在天?堂看?人间,却觉每一幕都似乎透漏出几?分意难平。
可即使到了这里,所有的人生八苦,心性志短,仍然都没有少。
那站在码头上抱着蓝色包裹的行人,目光谄媚,面带陪笑,朝着甲板上的一人跑去。
那正弯着腰和孩子?告别,穿着一件灰色长袍的人,他也认识。
这些脸,这些面容,他不知观察了多少遍,他选中了最深刻的那一批,刻在了木头和石头上。
这么多年?,他的生活好像就?是犹如那被瞬间定格的石头一般,坚硬无比,但只能留下唯一的一瞬。
因一瞬定格,因一事囚禁。
仿佛一个自制的木偶。
一个坚硬无比的石头,敢如何瓦解它呢?
人人都知道,那就?是在石头的裂缝里洒下一粒种子?。
而这段时间来,他似乎看?到了许多种子?。
蝉与花的相遇,构筑了一道机缘巧合的美妙,似乎是上天?对于缘这个字的最好诠释:多一点,少一点,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