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嗓门很大,不知道是哪里的亲戚或邻居,苏菱的外婆像是被她惊醒,猛地睁开眼愣了一会儿,然后瞳孔便散开了。
苏菱趴在床沿上哭起来,那个妇人立刻把苏菱拉到一边,又叫来几个人给苏菱的外婆穿入殓的衣服。沈凤华也闯进去哭起来,立刻被拉出去了。
混乱中,苏菱只觉一手拉住了自己,把她拉出了那烟气呛人的屋子,到了外面她才看清,是杭叔叔。
杭建把苏菱先带到外婆家附近的一个小饭店坐着,给她叫了碗馄饨,虽然知道她现在吃不下,可是算算苏菱已有一天半都没吃东西了,杭建让她多少吃些。
苏菱低着头,眼泪全掉进馄饨的碗里,她来的时候就知道外婆可能会过世,可是她没想到外婆会死的这样仓促,死的时候,周围全是这些人。
杭建说:“老人总有这一天,你别把自己再折腾垮了。”
苏菱垂着头说:“杭叔叔,你有没有觉得,人死了立刻办丧事,是很不人道的。”
以前苏菱不会想这些,直到今天她才想到。外婆跟前的这些人,全部把丧事看得比外婆的死还重,像一群秃鹫般围着要死的人,她想想就觉得可怕。
杭建愣了愣,突然低下头说:“我父亲过世的时候,我不在。母亲过世前我出差在外,只来得及赶回来见她最后一面,当时她已不能说话了,我握着她的手只说了句‘妈,我回来了’,我感觉她的手动了动,然后……她就走了。”
杭建的喉结滚动一下,接着说:“当时秀红把人都用门栓挡在了门外,我们夫妻哭了一场,然后她就去开门,把人迎进来后,和他们商量丧事怎么办。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只知道守着母亲的遗体流泪。只有秀红在迎来送往,丧事办完后,她就大病一场,我那时候才知道,我能安静的哭,全是因为有她在,她比我更苦,她要招待亲戚,要处理一切丧葬事务,兴许,还要忍受别人对这件事的冷漠。”
杭建的眼睛发酸,他吸了下鼻子重新清清嗓子说:“这些,全是她在做,所以母亲过世后,我哭了几天反倒没事,她却倒下了。事后有一天她告诉我,如果她走在我前面,那到时候她想安安静静的走,就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说说话,然后她闭上眼离开。葬礼什么的都不重要,也不用请多少人来,告别后,安安静静的化作火葬场烟囱里的烟雾,也就罢了。”
不要有太多声音,不要有太多拉扯,不要有太多不必要排场,将来亲人若回忆起来,也只是一场安静的离别,这就够了。
苏菱捂着脸,不住的抽泣着。一直到下午才吃了点东西,被杭建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