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没有!”何大忠目眦欲裂,面对这样的诬告有些沉不住气。他一生清清白白,无故担杀人的罪名,怎能不生气?偏偏他空口白牙,面对这样的指认,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何大忠说:“说罪臣包庇儿子,罪臣认罪,可臣绝对没有杀人!”
朝堂上全然陷入静默当中,仿佛绷着一根极紧极紧的弦,只消轻轻一碰,就能崩断似的。
宋安再看皇上的脸色,心中就有了些许决断。他瞧了一眼凤鸣王,只见宁祈对他轻轻摇头,他即刻意会,有意拖着时间问道:“圣上您看,该如何决断?”
皇上回答得模棱两可:“朕说过,这是你大理寺的案子,宋卿秉公办理即可。”
宋安请示道:“忠国公曾为我靖国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加之他亲自来领罪,已有悔过之意,可酌情处理。工部郎中何德贪污受贿,但念其先祖恩荣,可远放边疆为我朝效力。至于三子何湛,犯下的是杀人之罪,这…”
皇上将手中的血书摔到宋安面前,吓得宋安赶紧从座位上跳起来跪到殿前。皇上说:“先祖恩荣?!宋卿倒是说说,这一百九十七条人命,加上张南一条人命,哪个先祖的恩荣能抵得上!”
“皇上恕罪!”宋安伏低身子,声音和身子俱颤抖着,“皇上恕罪!”
朝堂上陷入了死一样的静默当中,天子威严一点点压下来,压得人连气都不敢喘。
皇上闭了闭眼,将手背到身后,握着拳说:“忠国公包庇在先,行凶在后,但念其功劳,免其死罪,即流放远疆,终生不得回京。其长子何德渎职枉法,私相授受,间接害死百余条人命,罪大恶极,三子何湛,谋害朝廷官员,着令两人于秋后处斩!”
何德吓得猛磕头,痛声求皇上开恩。
宁华琼花容失色,面上全是惊恐,跪爬到皇上面前,哭道:“求圣上开恩!求圣上开恩!”
他低眸看着宁华琼,冷声说:“即刻改忠国公府为公主府,胆敢求情者,斩!”
朝堂上官员纷纷下跪,请皇上息怒。
正值一片纷杂糟乱之中,只听外头候着的小太监长声传报:“大理寺少卿秦方觐见——”
作者有话要说:何湛:秦方!救我!
秦方:救你。只能救你。
第29章 殿审(二)
秦方从大殿外疾步赶进来,手中方方正正地端着一些信件。
何湛咬着的牙根可算松了些。真他紫陆星君的要人命!好巧不巧,偏偏是在皇上盛怒之时,救命的人才堪堪赶到。早点儿会死啊!
“微臣有新证据呈见圣上,何湛杀人一案仍有蹊跷,望圣上明决。”秦方等不得,当即唤人将张南的尸体抬进殿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仵作。时隔多日,尸体早已发黑发臭,那味道一飘,群臣纷纷作势掩住口鼻,连皇上都微微皱了眉头。
皇上表示已经见过了,挥手让人抬下去,只留下仵作陈述。
秦方给仵作了一个眼色,仵作拱手回道:“小人在查看尸首之时,发现死者胸腔处肋骨断裂。凶器是先刺穿肋骨,继而捣入心房,此需极大的力气。而且除了心口这一处致命伤之外,张南胸前还有一处六寸长的伤口,凶器是剑所伤不错,但可看出是刀法所致。”
秦方继而道:“微臣问过为何湛长期调养身体的刘大夫,他言何湛自幼体虚,不曾习武,能否做到将肋骨刺穿仍有待商榷。”
一本正经地说瞎话,何湛很佩服他这个勇气。
在旁默不发声的凤鸣王亦出声道:“臣弟跟何湛一起长大,何湛自幼身体羸弱,从未习刀练剑。”一位来自被何湛救过的人的“肺腑之言”,何湛自己都险些相信。
不过想来也是有理,他在这个年纪时的确还未习武,一身本事都从前世带来的。
思及此,何湛转念,心中陡然一惊。想想那日他在清风山上是想救秦方,才未曾藏掖着自己的剑法,谁成想救错了人,阴差阳错救下了宁祈。可那日他的所作所为,皆让凤鸣王看见了。即便如此…
凤鸣王从来都没有问过他——这一手剑法是在哪里学来的。
皇上的视线在凤鸣王身上转了一圈,背在身后刚刚松下的手又缓缓握在一起。
秦方又将手中的信件呈上:“这些是在孙北室中的暗格发现的密信。”
潘威惊诧地看着秦方呈上的信件,怎么他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东西?
皇上拿了几封扫过几眼,忽得闭上眼睛。
秦方刚刚验证何湛所说“孙北和张南是同乡”的话,就有人来大理寺报案说孙北已吊死在房梁上,桌上还留有遗书,指明他是畏罪自杀。
他心中实在疑惑,亲赴现场查实。
屋中虽是整洁,可又太过整洁,一切都井井有条。秦方觉得诡异,但又说不出来哪里诡异。
潘威认为孙北是自杀,所以未再细察,秦方心中仍存疑虑,私自召仵作前来,从头到脚细细检验了一遍尸体,果然从孙北的脖颈上发现了极为细小的针状血孔——孙北并非自杀,而是他杀。
他在搜集线索之时,无意中在孙北房中发现密格,从中找到这一叠信件。
来往信件上透露的只字片语都可表明孙北和张南联手陷害何湛之事,亦有不明之人指使孙北去引诱何德贪污。孙北这个人聪明狡诈,他知道自己有一天可能会陷入危急中,将这些信件一一保存着,算是留作保命符。
可到最后孙北还是死了,但这些信件却成为洗清何湛冤屈的重要证据。
秦方将此事一一告知,说:“虽然微臣还不能在短时间能找出背后推手是谁,但这些皆可证明有诬陷杀人的嫌疑。”
潘威说:“胡说八道!本官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秦方低下头:“微臣怕走漏风声,真正的凶手会销毁证据,故才将此事瞒下来,望潘大人谅解。”
潘威脸色铁青,今日定不了何湛的罪,以后何湛指不定能翻出什么浪来。潘威的视线掠过一旁唯唯诺诺的司礼,扬声说:“可当日司礼的确听见何湛和张南两人有口角之争。”
司礼听言赶紧点头。秦方一直在大理寺呆着的,这样的口供是怎么得出来的,他比谁都清楚。
秦方抬头,脊梁挺得笔直笔直,冷目道:“天子威严之下,司礼先生说话也该懂些分寸。莫不说品香楼内嘈杂,便是隔着门,你当真是听见了他们在争吵?那你说,何湛同张南在吵什么?”
“这…”司礼浑身一抖,“他们在说…说…说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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