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城门下,看着周围如织的人流,已近而立之年的田辟彊,突然觉得,自己能够掌握这个国家,并且超越自己的父亲,让中原各国俯首称臣,甚至是秦国。
他骑在马上,趾高气扬的看着人群不断的进出城门,而他的左右,自有跟随的侍卫为他驱散挡道的行人,让他可以用更加自大的姿势,俯瞰自己即将统治的这片土地。
是的,他可以非常自豪的说,在即将结束的王位争夺战中,他即将取得胜利,那个被称为田婴的人,那个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正在被自己打败。如今,他的父王,齐威王,已经老态龙钟。这个东方大国,风气昂然,财富盈满,军力强盛。这就是自己的父王留给自己的遗产。而他,新任齐王,必将带领这个国家,走向新的未来。
无论是南方的宋国,还是西方的赵国,甚至是北方的燕国,都要成为仰赖自己的鼻息,到时候,就算是秦国,也要来朝拜自己。齐国,将真正的成为超级大国,彻底恢复齐国的荣耀。
到那个时候,自己的名字,将成为和姜太公、齐桓公等人齐名的所在!到时候,谁还在乎成为王,而是要成为黄帝那般的存在,也成为“帝”!
“公子,前面就到稷门了。”正当他yy自己成为宇宙之王的时候,他的贴身侍卫将他唤醒,他微微一皱眉头,正是该死,自己差点就要成为宇宙之王了,都是这个不看脸色的东西。他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弄得那个侍卫既害怕又疑惑,真不知道到底如何惹这位了。
他哪里知道,这个世界上最不地道的事情,就是打扰人家做白日梦。
田辟彊略显郁闷的催促着马匹前行,刚刚进入稷门,就看见稷下学宫古朴的门楣,稷下学宫四个大字下面,自己的父亲的题字还镌刻其上。不少文士出入其中,互相打个招呼,又脚步匆匆的离开了。这样的场景其实很普遍,特别是在稷下学宫,这里的学术氛围非常的轻松,而且没有所谓的学分学制,全凭自己做主,完全是开了一派学术自由之风。
但是在田辟彊眼里,这个学宫对于齐国王室更是有深远的意义。如今很多齐国的大臣都是来自这个学宫,像多次代表齐国出使他国的淳于髡,更是这个学宫的当世大儒。
这些大儒们,平日里都是“王霸之道”,但是田辟彊知道,这里很多大儒崇尚的,其实是“黄老之术”,而这种氛围,更是田氏代齐之后,田家的统治者们有意为之的结果。
田氏出自陈国公族,原为姬姓,而姬姓,恰恰是黄帝的姓氏,而吕氏齐国,其祖先出自炎帝姜姓。因此,为了附和自己篡位姜姓是合法的,他们就鼓吹黄帝之学,特别是将黄帝打败炎帝多加渲染,并且在青铜铭文中加以记载,从而确立自己的政治合法性。
这也是为什么,齐国王室对于稷下学宫大力支持的绝佳理由。
不过,田辟彊对于这些,到不甚感冒,对于他来说,一力降十会,只有你有实力,所有的问题都会解决。何必要苦苦的和这些人打交道呢。
说好听点,这些人是国家栋梁,说的不客气一点。自己喜不喜欢他们,完全是取决于自己的态度。
是以,当田辟彊走过稷下学宫的时候,心中倒是没有一丝的波澜。
突然,他刚刚扫过学宫的眼神又回了过去,因为在稷下学宫门口,一道靓丽的景色,让他忍不住驻足观望。
来到邯郸的第四天,在接到文姬来自前朝余孽的肯定答复后,赵雍就准备动身了。在动身之前,他将南郭先生—就是那个从女闾中被发现的滥竽充数之人,交给了文姬,希望能够在她能力所及范围之内,将他送入王城。
“此人不学无术,专以蒙骗他人为生,将他送入王城,不怕他泄露我们的计划吗?”文姬看着南郭先生一脸猥琐,却在看到自己盯着他后,装作正经的样子,心里忍不住一阵厌恶。
“放心吧。天生其人,自有大用。当年百里奚沦落市井,秦穆公用五张黑羊皮将起赎回,从而成就了秦国的霸业。试想如若秦穆公同样将起看作市井无赖之徒,怎能成就昔日春秋五霸之盛景呢?”
文姬听后哭笑不得,心想一个市井无赖之徒,怎么能和闻名天下的百里奚相提并论呢?不过她也不想追究,凭借她和飞熊的实力,完全有机会在南郭先生叛变之前,解决掉他。是以也就不甚担心。
然后,文姬听说赵雍还要去稷下学宫拜会慎到先生,是以也跟着他一同前来,谢绝了慎到的挽留,赵雍对慎到说“吾从魏地而来,路过赵境,听闻赵国君上励精图治,以千金之礼重伤了一个叫庞暖的孩子。是以天下皆言当今赵候尚贤,纷纷前往游学。赵候甚至也有意建立起一座学宫,仿效稷下学宫之例,开学术自由之风。听闻先生赵人,如果有暇,不妨去邯郸一探究竟。”
慎到苦笑说道“赵候渴慕人才,世人皆知,吾非化外之人,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然而,吾老朽之人,腿脚行走难以成行,此去邯郸,一路上山路平原,非常之多。吾又怎能不盼归故里呢?”确实,这个时候的人,虽然对于为哪个国家建功立业,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讲究,但是一颗流浪的心,还是想着荣归故里。
“此亦无妨。”赵雍慨然说道“听闻赵候对于老人心存善念,一旦听闻先生有回去的打算,恐怕就算是出动乘舆,也是非常乐意的。”废话,我说出的,自然是真的。
慎到沉思一阵,还是摇摇头说道“此事暂时搁置吧。”
赵雍一脸失望的看着慎到,心想差一点,自己就能将慎到请回赵国了。但是,很明显,慎到在这里,还有事情要做,是以一口回绝了。
所以他和文姬站在稷下学宫门口,诉说自己的遗憾,被正在路过的田辟彊看了个正着。而且很显然,他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泡。何况他对于文姬,更是垂涎已久。是以骑着马,慢慢的走过去,然后翻下马来,走到文姬面前,微笑着说道“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文姬姑娘,真是好巧。”眼神丝毫没有看一眼身旁的赵雍。
文姬见是田辟彊,心中飘过一丝紧张,不过很快,她就静下心来,因为他也看到,赵雍有些不解的看着田辟彊,是以向田辟彊行了一礼,浅然一笑,“没想到在此地遇见公子,真是好巧。”
田辟彊见文姬露出美丽的笑容,小小的虚荣心又升腾了起来,他走到文姬面前,以一个暧昧的眼神看着她说道“自从上次与文姬相遇,孤夜不成寐,辗转反侧,多想再次一亲芳泽。然而我如今事务繁杂,也就淡忘了此事,希望文姬不要介意。”
文姬粲然一笑,心想这个家伙是不是有花痴病啊,我和你很熟吗?“没关系,公子一身系齐国昌盛,自然是没空出来休息的。”
然而这句话听到田辟彊耳里,却还以为文姬在生他的气,是以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文姬的手,急急说道“文姬可是生气了,真是该死。这样吧,今日我尚且有些时间,不如文姬为我舞乐一曲,如何?”
文姬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心想这还赖上她了。正在哭笑不得之际。却听一人说道“文姬今日当由我来陪,就不麻烦公子了。”
文姬仔细一看,原来是田婴的儿子—田易!只见他走到文姬面前,恭敬行了一礼说道“文姬既然无事,下午不妨和我探讨一下这乐舞之事。”
文姬这次彻底傻了,只不过想送一送赵雍,没想到竟然惹出如此众多的是非来。正要回复两人,却见赵雍摇了摇头,继续饶有兴趣的看着站在文姬前面的两人,心想,这也算和齐宣王第一次亲密接触了。
“哼!”田辟彊冷哼一声,眼神暴戾的说到“见了本公子,竟然不曾下跪,你好大的胆子!”
“哎呦,没成想,在这里碰上了您,失敬失敬。”田易装作刚拿看见田辟彊的样子,眼神中充满了不屑。虽然他非常清楚,田辟彊很有可能打败自己的父亲成为新一代齐王。
“既然此刻知晓,也不算晚。文姬和我神交已久,是以暂时,文姬没时间了和您打交道。”
“公子此言不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公子身为王室正朔,当以振兴国家为重任,岂能因此耽误公务呢?”田易冷嘲热疯说道、
“如此,还是由文姬先生决定吧”田辟彊眼神怯怯的看着文姬,那种眼神,竟然像是一个撒娇的孩子。
文姬心头一阵恶寒,看了一眼赵雍,淡然说道“对不起两位。今日吾有正事,不妨改日再行赴约。”
“何事之有?”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今日吾挚友离开,是以要去相送,耽搁之事,还请原谅。”
两人听闻文姬今天没空,又突然异口同声问道“此人是谁?”
文姬指着站在她身旁,一脸好整以暇的样子的赵雍说道“是此人,赵维。”
这一刻,赵雍觉得,今天真是个美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