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久和虚云对视一眼,白蛇不就是妖王吗?
碧落无法通过言灵花窥探对方的表情,他见虚云良久没有说话,便接着说道:“就算是妖王级别的妖物也很难借尸还魂,从古至今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另外,人妖有别,妖魂寄生在活尸中虽说和正常人无异,但这样人不人妖不妖的身体根本无法修炼,且寄生过程对妖魂承受的痛苦堪比雷劫,寻常来说大妖宁愿消散也不会选择这样苟活百年,因此我才说不可.......”
忽然隔壁房间传来一阵重物撞击地板的沉闷声,打断碧落珠玉击壁般的声音,虚云转头看了一样眼,眉心微微往中间靠了一分。
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时,碧落等了一会,随后关切的叫了一声:“大人?”
虚云已经没再往隔壁看,神色如常的说:“没事,碧落你继续说。”
碧落:“........”还要说什么?不是说完了吗?
这时,温久适当的接过话题,他语气淡仿佛是随口问一句,“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延缓妖魂消散?”
言灵花的碧落赠给温久的谢礼,温久虽然在此之前都没有插过嘴,但碧落知道他肯定在场,碧落笑道:“我倒是知道一种保护妖魂短期内不消散的法子,以仙气滋养,仙人的神元与天地一脉相承,对于凡间俗物来说是很好的吊命良方,只是......”
“只是什么?”虚云笑着打趣道:“碧落尽管说,我们定不外扬。”
碧落声音轻了一些,似乎有些无奈,道:“大人言重了,只是此法治标不治本,若想长久只得定时输送仙气,不仅可能伤及根基且极易沾染妖气。”
他停顿了一下,加重声音道:“不可取。”
谢过碧落后,温久收起言灵花,阻塞的思路顿时通畅。白乾是妖王,在和无心和尚一战后肉身受损,甚至是死亡,那么他极大可能将自己的妖丹寄放在合适的凡人身内;至于言青,他有一位交情很好的仙人,那么仙人滋养他的魂魄甚至协助她寻找合适的身体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寒月中天,星隐云间,柳老头今儿个儿子儿媳都加班,就他和小孙女在家吃饭,小老头寻思着多接几位客人,一会带孙女下馆子,晚上西湖灯火通明,景色比白天更好,虽然天冷也热闹的很晚。
柳老头锁好船,背着孙女慢慢往家里走,寻思着是吃烧鹅饭还还是买几笼热饺子吃,想着好吃的脚步就快了些,颠的小孙女咯咯直笑,经过青蛇桥的时候柳老头无意往桥上瞟了一眼。
这石桥是个老古董,没人敢在上面动心思,因此灯也没安一盏,月光洒在上面隐隐约约散发着绿光,另一面却黑漆漆的,像匍匐在深夜的一只庞然大物,柳老头怕看见孙女害怕,每到这个地方,他都会低声道:“菁菁,帮爷爷看前面的路,爷爷看不清。”
但今天他还来不及说,就听见背上的孙女软糯糯的说:“爷爷,桥上站着个和尚。”
和尚?桥都不通人哪来的和尚而且他刚刚往那边看的时候分明什么也没有啊,柳老头僵硬的往桥上看了一眼,心脏咯噔一下,就开始心悸起来,小孩眼睛和大人不一样,能看见别的“东西”!
寒霜时节,柳老头惊的头上都是汗,火烧屁股似的背着小孙女往家里跑,连馆子也不敢去吃了。
这条路上游客渐渐少了,半天人声鼎沸的青蛇桥此时变得一片寂静,白天受的香火舒缓的围着蛇身,逐渐汇聚在下颚,蛇身环绕着淡淡的灵光。
青色的灵光如水般滑过白色的袈裟,桥上立着一道雪白的身影,他右手捏着佛珠,左手掐诀,嘴角微动,一阵疾风刮过,吹动和尚一尘不染的袖袍。
当全部的白烟聚拢在青蛇的下颚时,和尚放下手,极缓慢的睁开眼,露出一双平静如镜的眼,清澈的棕曈中倒影出一道同样一尘不染的月色身影。
和尚像是被什么刺痛了眼,他轻轻拨动佛珠,一道黑金倒“卍”飞向那道身影,在虚云眼中这倒“卍”快的只剩一道残音,他抬手一道火焰甩过去,轻轻松松将倒“卍”烧的一干二净。
虚云吹灭指尖的业火,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有些轻佻,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谦逊的笑容,让无心的心情更加不虞,太像了,和那个人太像了!
“大师,你这打招呼的方式真有意思,”虚云笑着说。
无心对虚云低首施礼,道:“阿弥陀佛,施主像极了贫僧认识的一位故人,一时情急,失礼失礼。”
虚云对无心回礼,大方道:“没关系,误会说清不出便好,我一向尊敬礼佛之人,只是我有一处甚是好奇,想请教请教大师,我见过的和尚菩提念珠都是戴在左手戴,为何大师右手戴啊?”
无心低头摸了摸佛珠,月光照亮他头顶上的九个戒疤,仿佛是对信仰崩塌的他一种无声的嘲笑,他道:“左右右手又有何妨,只要心诚,佛祖是不会介意的。”
“哦,”虚云腼腆的笑了起来,“佛语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一直不信,现在瞧来是我狭隘了,罪过罪过。”
无心:“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虚云赏玩手中的铜钱,目光渐凉,“大师,这儿又没人,还怪冷的,您在这颂什么经啊。”
无心道:“此处与别处并无不同,即兴而已。”
铜钱抛上空中,落到虚云手中时发出清脆的叮声,他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不是第一次在这个时辰看见大师,大师怎么尽哄我呢。”
听见这话,无心缓慢的将目光凝聚在虚云的脸上,端详的一会,才道:“原来真的故人,我记得上回见你,你才这么高。”
无心比了比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道:“好像还要还矮一点儿.....”
“.........”虚云挑高一边的长眉,眉心荡起一丝戾气,冷淡道:“绕弯子我果然不行,和尚,诛仙池的水不好喝吗?红尘多苦,我家将军好不容易带你脱离苦海,何苦又来这一遭?不如小辈送您回去?”
既然撕破脸,无心也不好继续装傻充楞,他笑道:“一缕残魂,猖狂如厮。”
“啧,话不是这么说啊和尚,咱们都是一缕魂,肉身都远在天边,”虚云亲切的说:“同病相怜啊,这样,你随我回诛仙池,关于你偷偷跑出来这件事,我就当没看见,如何?”
无心笑而不语,抬头望向远方的月色,就在虚云等的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才听到他不起波澜的声音,“你虽有双透视千里的眼睛,却看不透人的心究竟是红的还是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