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是喝酒之后的低哑,呼吸间的热气喷在了她的脖子后,带来一阵颤栗。
没有得到她的回答,他也不在意,低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柔顺的碎发让她有丝丝痒意。
看不到他的神情,宋朝雨却能感受到他冰凉体温下,此刻的脆弱。
现在身后是脆弱的白居檀,宋朝雨心中因为他喝酒再一次不顾惜自己身体而灼烧的怒气,渐渐的有了些松动。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难过的事情吧?不然,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宋朝雨这么对自己说着
“你喜欢上他了,是吗?”蓦的,寂静中他低沉的音线响起。
宋朝雨一怔,有些听不懂他这句话,这个“他”是指谁?
但也许是她这一刻的沉默让他觉得是默认,他忽而一把揽过她的肩,两人面对面。
宋朝雨被这样突然之间的动作弄得反应不及。
他低下头,额头贴着她的额头。
他灼热的体温与他苍白的脸色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一抬眼便撞进了他漆黑清冷的眼底。
不再是贯常的清浅,反而深如渊底、冷若冰川,她看到无尽的绝望。
“不是说,要等我吗?”他低声呢喃,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那你为什么没有等呢?朝雨”
——骗子
宋朝雨愣了好一会,再怎么样也意识到他此刻的不对劲了。
她挣脱了一下,没有睁开,反而让他按住她腰的手越来越用力。
“我在等”她冷静的出声,一把握住贴在脸边的手,才发现他指尖冷得出奇,语气放缓了很多:“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先坐下来慢慢说好吗?”
“发生了什么?”他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然而眼底漆黑,连最后一丝光都湮灭了,唇角却依然还是笑:“朝雨,我看到了。”
宋朝雨从未见过这样的白居檀,不是梨夏去世时候的那种表露出来的悲伤,他现在神情空荡,仿佛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对上这样的白居檀,她完全没有办法,他不愿意松开,也不愿意坐下。
他的大拇指缓缓擦过她的唇瓣,浅淡的眉眼深了起来,一字一句道:“是我的错,我总是迟一步,等错过之后,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为什么还不明白自己的感情?
为什么现在又明白了?
一个答案,倘若不知道,那便该永远不知道。
而不是现在这样,知道了又晚了。
他害怕她受伤,也害怕靠近就会造成悲剧——一如他十七岁那年,最后所有人都离开了。
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就这样吧,这样的话就永远不会失去,只要没有得到,就不会有失去。
可是现在,明明没有得到,他为什么会像失去了千万次一样,心脏疼的想要死掉。
忽然间,他回想起傍晚在中央公园看到的一幕:树树秋声,山山寒色,霜染鸦枫迎日醉,而她和顾正坐在公园长椅上,夕阳余晖落在他们的眼中,宛如星火燎原。
人间十色,都不及他们脸上那份笑意耀眼。
她眼底的那种光,是她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的。
他害怕的真的是宋朝雨和顾正公园见面的那一幕吗?
不是
他害怕的是他回想起过去的无数片段:三月梨花开的那天,他站在梨花下,她举起照相机为他拍下的那瞬间,她在想什么呢?
在武功山顶,他寻找梨夏留下的木牌,她等待的时候又在想什么呢?
她替他去见梨夏,争取他们见面的机会时,她又在想什么?
…
他害怕的是那些瞬间,在她爱他的那些瞬间里,他从未曾看到她的心意。
直到最后,她动过离开的心思。
然后她遇到了现在的顾正,顾正能给她那样的光。朝雨可以离开他,离开之后自有人能与她携手共度一生,同样会让她幸福美满。
但他不是,没了朝雨,他的灵魂会彻底腐朽,会彻底迷失于黑暗,他不光明,他甚至没她勇敢,他其实内里早就烂透了。
他其实害怕的是自己。
看到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卑劣,他私心里希望谁都没有发现她,没有发现她的好,没有发现她的坚韧,没有发现她的温暖善良。
那一刻,他彻底看清楚自己。
别人没有宋朝雨可以,但是他没有了宋朝雨他会死。
这个世界是汹涌大海,他独自在海面沉浮,即将溺亡,是朝雨拉住了他。
没有朝雨,他过不好这一生。
面前清俊的男人,眼眶渐红,唇角勾起一个虚妄的笑:“朝雨,原谅我。”
他抬手盖住她的眼睛,俯下身,红唇如羽毛,轻轻的落在她的唇上。
掩藏在冰面之下的爱恨嗔痴如巨浪般翻腾而出,所谓的温润如玉、寡淡至极都是错的。
视线被蒙住,触感就越发灵敏,唇齿的湿润和他身上的旷野香味,无孔不入。
原本和风细雨般的亲吻不知何时变成了狂烈的暴风雨,他的唇齿紧紧缠绕,企图占有一切领地。
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白居檀,一点都不像他,炽热得要失去理智般,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白居檀。
宋朝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由不得她多想,她的气息被掠夺,且无力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