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竟然赢了婆婆!
她竟然敢赢婆婆!唉,商氏等人在心里叹气,真是年轻不懂事,头一回下棋就狠狠赢了一局,难道不懂尊敬长辈。下了一个多时辰,才“艰难地”赢了婆婆,看样子棋艺也不咋地。打量她们没有能力赢婆婆的棋吗?她们不是不能,而是不想。何当归赢棋是小聪明,她们输棋才是大智慧。为人媳妇,这里面的学问深着哪。
冷嬷嬷看不懂棋,却能看得懂主子的脸色。苏夫人翕张的鼻孔与合不拢的发白嘴唇,都昭示着她不大像是获胜一方。果不其然,苏夫人憋着一口气说:“我也有获胜的机会,你别得意,我马上就赢回来!”
苏夫人输了棋,那现在就不适合再说那十九名下人的公案了,可冷嬷嬷在地上跪得腿木了,现在站着也发抖。
想到等夫人下回赢棋的机会,要再空站一个两个时辰,冷嬷嬷抖得更厉害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事情说出来:“夫人容禀,前日里七奶奶将三间园子的丫鬟嬷嬷共十九人,都让人押到老奴哪里,说家生子就另找主子,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就再卖出去,总之七奶奶那里不要了。那些人个个哭闹不休,直喊冤枉,老奴也没能耐给那十九人重新安排差事——主子撵出来的奴才,一定是犯过大错的了,别的院子也不收呀。所以老奴想在太太跟前说个情,给那些人个翻身的机会。”
本来冷嬷嬷是要先跟七奶奶声泪俱下诉一场,再转而向夫人求情,不过现在冷嬷嬷只想速战速决,应付过去那些婆子的人情。至于结果好坏,就不是她所关心的了,反正她只是个说客,事情不成功,也连累不到她。
在丫鬟分棋子的空隙,苏夫人一摸手边的茶凉了,心里怏怏不乐,哼道:“我刚回家来,这些事别同我说。”她睨眼看商氏,“不是让你代理当家,你怎么不从中间调解调解?”
商氏干笑道:“七弟妹嫌下人不好,我哪有再硬塞还给她的道理,婆婆要不就听七弟妹说说,肯否再让那些人伺候她?”
这问话是个陷阱,何当归要说不肯,那她就得说出那些下人的罪状来,光一个“点卯缺勤”显然不够。何当归要是迫于形势,再收回那些丫鬟,那她前日所做的事,就会被人看成是无理取闹,被传为笑柄。可谓进退两难了。
“夫人,棋分好了。”丫鬟提醒道。
“再来!”
苏夫人撩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也不谦让先手后手的问题了,“啪啪啪”地占了几个金边银角,连着下了五子,等于何当归让了她五步棋。甚至都没经过何当归本人的同意,这可真够无耻的。
何当归舍命陪君子,婆婆要下棋,她就奉陪到底。下棋需要安静,短暂的对话告终,冷嬷嬷只好继续等。
因为何当归肚子饿了,所以第二局没拖多久,半个时辰就轻松取胜了。她第一时间转头看冷嬷嬷,歉意地笑道:“让嬷嬷白跑一趟了,那些人的人情,说不下来。”
“七奶奶才刚做了她们的主子,是否宽容一些再给她们一次机会?”冷嬷嬷僵笑求情。
何当归笑嘻嘻地摇一摇头,然后偏头问苏夫人的丫鬟,茶室在哪儿,随即就往茶室去了。不一会儿,丫鬟分好黑白棋子,何当归端着一壶六安瓜片,两碟松瓤点心回来了。
她这一举动,博得了包括商氏在内的众人的好感,因为大家都又渴又饿了。苏夫人专心下棋,嘴皮子熬干了,手边的茶换了两回都是凉透了被端走。商氏她们也不好让丫鬟上茶,只能干坐着,陪婆婆同甘共苦。
几盅黄亮的茶汤斟出来,苏夫人也闻见了香味儿,一气喝了三杯,舒服地叹了口气,又含一块点心在口中,打算再战第三回合,让七儿媳见识一下她的上乘棋艺与毅力。冷嬷嬷见状,实在不想久留了,最后咨询着:“七奶奶真不能恕了那些人点卯缺勤吗?缺勤一次就冷脸把人退了,这在家里是从没有过的事。”
“婆婆且稍等。”何当归拦着苏夫人下子。苏夫人手里握了至少十颗白子,似乎又要厚着脸皮,叫何当归先让她十子,这个实在跟她儿子孟瑛一个德行。
苏夫人抬了抬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果真只是缺勤一次吗?那倒没大妨碍。”
冷嬷嬷心中一喜,觉得有门儿了。
何当归却不理会她们的话题,含笑道:“空下棋有什么趣儿,打牌咱们还赌个一二两的银子呢。不如这一局,婆婆跟我赌一把?”
“赌一把?”苏夫人挑眉,“听着怪新鲜的,下棋也能赌?”
“是呀,加一个赌注。”何当归点点头,“有赌注才有动力,下起棋来更能发挥出双倍实力。”为了进一步说服苏夫人,她提出了更诱人的条件,“我让婆婆十五子。”
十五子?!商氏等人均一脸不可思议,觉得何当归太狂妄了。让十五个子的先手,就算跟猪头下,她都要输光光了!
“赌注是什么?”
“我赢了,就要三间园子的理事权,三间园子就算从孟家分出去了,用人的事儿我一人说了算。婆婆赢了,我明天就把七爷给您叫回家里来,请他来陪婆婆下棋,一直下到婆婆赢棋为止。”
“……好,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