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585章 母女月下交心</h1>
月色如练,一对聚少离多的母女月下交心。
大颗大颗的泪珠子砸落,蓝氏指着何当归的左手手心,泣声问:“那个是怎么弄出来的?这样深的一道伤口,一定很疼?”
何当归经她提醒,才注意起自己手心这条寸许长的浅疤,据青儿说,这条疤是在清园里弄伤的,全部都是孟瑄的错因为他没看好她才让她烫伤自己。何当归自己倒不觉得怎样,祛疤之法也有几种,只是还没腾出手来弄,于是她哄母亲说:“早就不疼了,而且老辈人不是常说,手心儿有痣聪明,手心儿有疤福长,我倒觉得带着挺好呢。”
蓝氏听她这样劝慰,泪水落得更急了,何当归只好停止分药,静等她哭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又劝道:“母亲现在是二重身,大喜大悲都不利于胎息,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好歹为肚里的孩子想着些。您和聂叔叔都不是年少的人了,这一胎对你们非常重要。”聂淳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他也是一个男人,不可能完全不在乎子嗣之事。若是这一胎可以顺利生产,聂淳会金盆洗手,从他的黑道事务中彻底脱身出来也说不定。
蓝氏的一双羊脂白玉的素手,交叠着搁在她大幅凸出的腹部,面上笼着一层做母亲的女人特有的月白光晕,只是,担忧的语气里仍有掩饰不住的喜悦,道:“现在说这些还早,能否平安生出来,还是未知之数呢。”
她本就对早几年时对何当归这个女儿的不闻不问而愧疚,尤其是那时她就如鬼迷心窍一般,一心扑到那个何阜身上,予取予求地全奉献给那家人,而完全忽略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一心想跟何阜全家组成一个圆满家庭,直到少了一块“孩子”拼图时,才想起女儿何当归来。从农庄上将女儿接来,也完全是为了拉拢何阜的心,等何阜一走,她心灰意懒之余,也没心情管女儿的事,往娘家一丢就走了。彼时的罗家人也不再理论这个小女孩儿会影响她娘的“清誉”,也就呵呵一笑收下了。
可罗东府这个地方有多难呆,里面的人上至赵氏董氏下至丁熔家的等仆役说话有多难听,当家的二太太孙氏有多刻薄寡恩,蓝氏她是亲身体验过一两年的,又怎么可能想不到,一个正儿八经的姑太太,在生母大柴老夫人存世时都觉得罗家难住,更遑论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表小姐。十岁幼龄,寄人篱下,又没半个知冷知热的长辈看顾,几年住下来,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然而一向以丈夫为中心轴转动的蓝氏,自从缺了“轴心”之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转好了,又岂能顾上身后揪着她衣角的小女儿往哪儿转。当时的她真就像鬼附体一样,嫁了何阜之后,生活的重心全系在那个男人身上。汤嬷嬷绩姑娘等外人,都私下里悄悄劝她,俗语道“财不露白”,适当收敛一些,带着何阜一家过些略清贫的日子,一则是细水流长的意思,二则可以试试他们的心,是不是正经过日子的心。可是她完全不听,连先父的几件生前爱物也跟何阜一起品鉴,最后吃了大亏,什么都没了。
她以为这辈子就完了,打算住在三清观了此残生,谁知清净地也有不清净的时候。
却说皇帝朱元璋的侄子朱守谦,是唯一一个非皇子的明朝藩王,封靖江王,就藩桂林。但就藩仅三年就坏了事,被皇帝废为庶人,安置到凤阳种田。朱守谦在那里怨声载道,曾作怨诗:“不恋车马之嬉游,住茅檐之矮屋,忘金饰之高楼,惟努力于田丘,甘心老死于桑林。”
皇帝从锦衣卫口中听说了这首诗,大怒,从此不喜爱这个侄子。七年后勉强复了朱守谦的爵位,徙镇到云南去,不久有人进谗,老皇帝二话不说就二废了朱守谦,囚于京师。不久之后朱守谦死于狱中,老皇帝又悔不当初起来,想起他早年战死的大哥只留了这一脉骨血,再想起侄儿朱守谦从五六岁就绕在膝下唤“叔爹”,老皇帝就老泪纵横。
然后皇宫里就开始闹鬼,经年不断。从洪武二十五年到洪武三十一年,“靖江王朱守谦的鬼魂”时不时就在皇宫里露个脸儿,每次都吓尿一票人,弄得朱元璋不堪其扰,十分愁苦。今年洪武三十一年的春节,扬州第一次小地动的时候,朱元璋就噩梦频频,被他侄子的鬼追求了一个月,弄得他都不敢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