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谦虚摆手道:“这个桑叶桑葚是语文教材书上的,俺只会背这一首,离才女和博学还有一段距离。呃,我多想对你说一句……从头到尾,我从来都没变过,也没三心两意地将情意放到别的女子身上过,从来都没有。”
青儿压低了声音,模仿着孟瑄那种青花瓷质感的优雅男声,听得何当归也入了神,“小逸,诗经上的句子也有说错的时候,男子沉湎于情事,尚可以说抽身就抽身;女子沉湎其中,则一生都痴心不改——在咱们这儿,竟是翻转过来了。你的情,给的温柔慷慨,收的干脆利落,像一道划过我生命中的绚烂而绝望的流星,还没仰望够你的春晖,你就报我以冬雪,你真是,我这一生中见过的最要命的一个女人。是否我从头到尾都没走进过你的心,才让你不受任何牵绊说走就走?小逸,自你走后,山水失色,日月无情,我日日夜夜都只能拥着一衾寒被,被冰冷的空寂附体,思念着你的体温……”
何当归渐渐脸红起来,白了青儿一眼,低声说:“你不是说只小小看了一眼?那你怎么能全篇背出?”
青儿奸笑说:“这是我看过的你收的所有情书中,质量最高的正宫娘娘写的一篇,我怎么可能只看一眼?我当然看了很多眼!哇咔咔!”
何当归无语道:“那个……抒情的部分,就略过去吧,下次我自己看,我就想问一问,里面是否有什么重要信息?比如孟瑄提醒我,往后三年里有什么敌人要害我们,又或者有什么大坎大灾的事儿,要让我避过去的?”
“略不过去,里面每一个字都是抒情范儿的,看得俺眼泪哗哗的。”青儿摇摇头说,“而且你也看不见那封信了,那封信没鸟~~~”
“没了?”何当归瞪眼,“谁偷走了?!”
青儿摊摊手:“就是啊,我读完之后放回去,过了一会儿还是心潮澎湃,回味无穷的,于是我就打开信封想重读一遍,温习一下经典……”何当归没好气地插嘴说,“快说重点,那是孟瑄的命换来的信!不好玩这个!”青儿迅速地正色说,“可是一打开,我就闻见一股浓重的焦糊味儿,再看里面的纸,全都成了发黄发黑的碎末末了。太可怕鸟,你的情书它自己自燃了,烧得渣渣都不剩了!”
“自燃了……”何当归讷讷重复,满心失落。
青儿垂头再道歉:“对不起小逸,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啊,要是我知道阅读孟瑄的机会只有一次,俺一定会把那孟瑄那宝贵的一次留给你的,私密马三!”
何当归叹口气说:“算了,反正我留着那封信也读不到,反而常常对它有困顿之感,若不是你能打开,我还得等到三年后才能知道那封信的内容……真不明白,孟瑄为什么要给信封加封印,不就是一封普通的情书么……唔,特意加封印的人,一定是高深莫测的四叔喽,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青儿打个酒嗝,捶胸顿足道:“妈呀,你居然说那只是‘一封普通的情书’?麻麻呀,你让我们这些终其一生都没收到过半片情书的人情何以堪!桑心死了!小逸,我嫉妒你,赤果果的嫉妒你和鄙视你!”
“接着背吧。”何当归平静地颔首示意,“上面还写了什么?”
青儿清清嗓子朗诵道:“小逸,让我告诉你我是怎样一个人吧!在那年欣荣殿之宴前,在见到那朵青花样的女孩在墙角默吐芬芳之前,我一直都是一个古板朴素的努力上进的追求武学至高境界的武痴男人,我毫不浪漫,从不做梦,不觉得世上有男人女人这两种人的区分有什么意义。日复一日,时光轮转,我手中的兵器从刀枪棍棒,换到鞭叉戟锏,那些冰凉的玄铁之物,握久了就有了温度,松开了就重归冰冷,让我觉得很容易掌握在手。每次握着它们,心中都有一种,他日天下第一高手,舍我其谁的豪迈感觉。”
“你比我还过目不忘。”何当归冷冷插嘴,“我甘拜下风,说什么只看了一遍,切,你唬小孩儿呢。”
青儿尴尬捂脸:“伦家觉得很打动人,才多看了几遍啊几遍……咳咳……那样的我,对女子的认知大概只是,她们是一种柔弱娇气的壁花,是一种装饰用的东西,她们比我们男子矮瘦虚荣,是造物的失败之作。我一直对女子抱着这样的看法,直到我遇见你为止。你跟我下棋时,我小视于你,你却赢了我,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生平第一次正视除母亲外的女子了——对于女子,我不是小视,就是俯视,从未曾正视和平视过她们,而小逸你,是我从蒙昧混沌的空白人生中,睁开双眼时,瞧见的第一个女孩儿,只瞧了一眼,我就为你的美丽惊呆了,从此都不能或忘。”
何当归垂头抚摸袖边一朵青花,回忆着与孟瑄过往的种种,自己是第一个走入孟瑄眼中的女孩儿?这个,算不算是,一见钟情呢?
“小逸,我对你一见钟情,情有独钟,我心只爱你,从未爱上过别人。这些都是大实话,也是我的肺腑之言,所以……你一定能原谅我对你的一时的欺骗,对吧?”青儿闭眼说道,“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最最心软的女孩儿。”